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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国列传

作者:龙五爷(下) 时间:2020-11-13 08:29:10 标签:强强 民国旧影 异想天开 古代幻想

  真想杀了他!

  这种可怖的念头一旦产生,她就不哭了。背后蹭着门板站了起来,谢忱舟用手抓乱了自己短短的乱发,脑海中乱糟糟地又想起了白天沈长河开枪之时、韩清被吓出来的尿骚气。

  “呕!”

  一想到自己之前心甘情愿跟这么个胆小猥琐的男人“好”过那么多次,谢忱舟忽然觉出了自己的眼瞎:又脏又臭、牛一样愚笨野蛮的臭男人,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他的?!

  她随即又想起义父——一想起他,脑海里浮现的不是他整个人,而是一双眼睛。很大、很长的一双绿眼睛,桃花瓣儿似的妖娆,双眼皮深深的,长长的睫毛浓密幽深地扑撒开来,能将他的眼神和心情全都过滤得干干净净。他才三十出头,还算年轻,皮肤、鼻子、嘴唇、身体也都是年轻人的模样,唯独这双眼睛沧桑悲凉,仿佛活了成百上千年一般,带着怎么赶都赶不走的颓废,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东西。

  “老东西”这三个字是她给他强行按上的、一个充满恶意的蔑称。她反复在心里骂了他一百八十回老东西,最后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没过半个月,上京传来的某个消息就震惊了全国、同时也让敦煌城这座毗邻玉门关的“大城市”跟着轰动了。

  韩清被他揍到进了医院,到现在还没好起来;何况就算他现在好起来了,也绝不敢再踏进将军府半步。于是,新党另一实权人物代替他前来“拜会”了沈将军。

  这是位三十来岁的秦人,长相也非常的中原。只不过,同样都是单眼皮,他这单眼皮就生得很是灵性、成了个凤鸟似的狭长形状,端正的鹅蛋脸甚是白皙,笔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颇为斯文。没穿西装,而是一身改良式长衫,完全就是个教书先生似的打扮。

  “将军,”他摘了头上的礼帽,谦恭地微微躬身,眼皮微微垂下,显露出了平时被藏进里面的长睫毛——只是长,并不浓密,因此和他整张寡淡的脸并不发生冲突:“在下新党理事长段焉,幸会了。”

  沈长河态度恭良地还了礼,便请他落座,喝喝茶谈事情。双方亲切友好地客套了一番之后,段焉先入了正题:“现在林雪怀公然投敌,已经在上京成立了伪政*府,关外又有早做了秦奸的东北军政府,陈锡宁的军队恐怕是撑不住。”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但是贵在句句切题,让人省去很多废话的时间。沈长河对他观感不错,因此脸上的笑容也很和善:“这件事我知道。”

  “所以,关于之前合作的提议,不知将军考虑得如何了?”

  沈长河笑得云淡风轻:“本来是想好了的,只是没来得及说,韩主席就进了医院。”

  段焉腼腆地也跟着一笑:“新党绝不会姑息此等污秽下流之事发生在党*员身上,我们必会给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

  “不必了。”沈长河一摆手,以示自己的宽宏大度:“今天我们只谈公事。我现在就可以给你答案,只不过,就是不知能否让贵党满意了。”

  段焉正色道:“愿闻其详。”

  沈长河低头微抿一口茶水,道:“我愿以个人的身份,加入新党。”

  段焉很有涵养地在喷水之前就闭紧了嘴,然后被嘴里没咽下去的茶水给呛着了。他难受地咳嗽了半天,才沙哑着嗓子,思路清晰、单刀直入地问:“那您的军队呢?”

  “这种事难道不是自愿的么?”沈长河一脸疑惑地看他:“我总不能强迫我的将士们也加入新党,对吧?”

  “……”他说的实在太有道理,噎得段焉无言以对。于是沈长河很好心地安慰他:“当然了,如果他们自己愿意加入,我也是没有任何异议的。”

  段焉听他这话,眼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他刚这么想,沈长河就替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也就是说,他的这个计策在沈长河这里已然行不通!

  然而,他的心思却远比沈长河想象的要深沉,所以几乎是一点迟疑都没有的应了下来:“沈将军愿意加入我党,自然是欢迎之至。择日不如撞日,在下愿做您的引荐人,今天就把手续办了吧——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冰释前嫌

  

  沈长河病了。

  他病得并不突然。毕竟之前被裴毓秀在要害处连刺两刀,如果不是最后关头徐曼舒出手制止了后者疯狂行凶之举,如今早就没命了。这件事十分隐秘,以致除了副官白承礼之外无人知晓,也以致他强撑着正常作息了一个月之后,倒下的悄无声息。

  白承礼素来畏惧将军,基本上能不进去打扰他就不进去;如果不是那日正好有事需要向将军汇报,他甚至根本发现不了沈长河已经失去意识这件事。他是个不懂医术的,当即凭着粗浅的常识探了探心跳,直到听见一点微弱的声音才不至于尖叫出声。

  于是,沈长河有生以来第二次又被送进了医院。医院是西洋人开的,医生是最好的医生,医疗器械也都是最先进的进口货,因此人很快就被救了过来;主治医师提出要给他全身检查,却被沈长河本人断然拒绝,非但如此,后者甚至坚持要立刻回府,仿佛一刻都不愿在这种地方多待似的。

  谢忱舟整日在屋里无所事事,最后甚至无聊地做起了作业。课业写完之后她又觉得心里空虚无比,开始继续去拧窗户上的螺丝钉——

  再过几天,她就有把握能彻底撬开这扇窗子,然后逃出去!

  “小姐,请出来吧。”

  正当她用力地掰着钉子的时候,白承礼就开了门。谢忱舟保持着这个动作尴尬地站在原地,直到白承礼又叫了声“小姐”才反应过来:“老……义父肯原谅我了?”

  白承礼不置可否,就这么沉默着把她带到了小花园里。沈长河就靠坐在古藤椅上,雪白瘦削的手臂无力且颓然地搭在藤椅的把手边沿,她甚至能清楚看见他皮肤下细细的青色血管,以及在血管之中艰难无声游走着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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