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沦陷
淡淡蓝光与橘光交织,温柔地映照着她,给睡梦中的她带去更多的安宁。
楚忱的这个夜晚,却睡的并不平静。
短短两天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拍戏、醉酒、醉酒之后模糊不清的小片段、醒来后的慌张与害怕,以及后来顾良夜突然的、如同流星坠落一般的主动,而后是狂喜与紧张,以及温存。
太多了,过于丰富的情绪交织在脑海,拨弄着那根绷了太久的弦,悲歌与乐音齐鸣,而后是漫山遍野的花的盛开,弦一下子松弛,可就是过分的松弛了,才导致了她的嗜睡。
于是接连做了好几个梦。
她梦见刚刚跟顾良夜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她们都还是学生,一次次的交锋,然后相爱,然后热爱。梦境与现实的双份快乐交织在一起,令睡梦中的狐狸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愈发沉溺其中。
如果没有后来那个梦的话。
乌云密集地聚集在头顶,天空张开了大口,向下倾吐着大雨,没有雨伞、没有雨衣,她跪在坚硬的地板上,浑身都被浇得湿透,彻骨的冷意侵袭着她,而她一无所觉,麻木地注视着眼前的墓碑。
墓碑上的那个男人英俊如阿波罗,是她从未见过的年轻时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开心笑着的模样。她的父亲楚铮,那个沉默寡言的、总是带着淡淡愁苦的男人,终于是离开了这个人世,躺进了冰冷黑暗的坟墓里。
墓碑上刻着她父亲的名字,但没有“慈父”两个字,也没有“孝女”二字,当然也没有楚忱的名字,是为什么呢?
楚忱竟有些记不清了。
那一天来的人很多,大多是些生面孔,但是其中有一个人,是楚忱怎么也不会认错的。
那一张和她的心上人有四五分相似的、中年女人的面孔,那个姓叶的,阿姨。
雨下的那么大,她在墓碑前跪了很久,直到有人将她扶起,带到了一旁的树下,大大的黑伞将头上的雨帘分开,她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浑身微微地发抖,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节哀顺变。”
叶阿姨、顾良夜的妈妈叶红萱这样跟她说。
楚忱握紧了手:“她呢?”
“她不可能过来。”叶红萱微微叹了口气。她今日是来参加葬礼的,穿了一身黑,对逝者也算尊重,但是楚忱对她亲近不起来,同样的,她也并不喜欢楚忱。
楚忱只是倔强地问:“她呢?”
叶红萱看着一身狼狈的少女,压下心中的同情与怜悯,摇了摇头。
“我们这一代的恩怨,到你父亲去世,都烟消云散了,顾家失去了掌上的明珠,楚家失去了顶梁的柱子,旧日恩怨今时全消,你不要抓着不放了。”
楚忱粗暴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那我们这一代呢?我和她呢?我和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你跟她的错就错在她的母亲是顾惜,而你的父亲是楚铮。你父亲害死了她的小姨,你又怎么还能跟她有结果?楚忱,一切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紧紧抓着良夜不放呢?”
楚忱倔强地看着她:“我父亲犯的错,他拿命抵了,我跟姐姐的事情,应该得到公平的对待。”
“那她的病是怎么来的呢?”叶红萱怜悯地看着她:“你忘了是谁让她病情恶化的吗?”
楚忱脸色一下子白得像死人,竟有些站不稳,叶红萱伸出手来扶了她一把,待她回神,又很快抽回手去。
“可我也救了她。你不是说功过相抵?她从此不会再受基因崩溃症的困扰,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们呢?”
楚忱喃喃地道,无数的水流从她湿漉的黑发里蜿蜒而下,将那张绝美到令人失神的脸浇得模糊。
“你救了她,这就是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可你跟她也没以后了,小爱的死永远是横亘在你们之间的大山,现在又加上了你的父亲楚铮。前人造孽,后人来还,你害了顾家女儿,又救了顾家女儿,你说功过相抵,这就是功过相抵。我们顾家,从此跟你没关系了,顾家人从此把你当陌生人,不想再见到你。”
“那她呢?这也是她的意思吗?”
“她是顾家的女儿。”
“她是我的女朋友。”
“何必要这么固执呢?”
“她还没跟我说分手,她就还是我的女朋友。”
第59章 春天
然后就醒来了。
天边浮着鱼肚白, 房间里晕着淡淡的光影,楚忱披着衣服下床,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上一代的事情。
那是一笔烂账。
大约是十几二十年以前,她爸,楚铮,跟顾良夜的小姨顾爱相恋了, 那时顾爱的身体就已经不太好,而顾家跟楚家又因为生意场上的事情有点嫌隙,两家都反对,为了能跟顾爱在一起,楚铮毅然从家里脱离了。
跟顾良夜的突然发病不同, 顾爱自小身体就不好, 连学都没上过几天, 是被顾家当做眼珠子一样呵护着的,没接触过多少人, 性格也是一片纯白,她爱上楚铮, 不顾一切地要跟他走,顾家自然反对,把她关在家里。但顾爱这个从小乖到大的小女生居然能有魄力从家里偷偷跑出去, 跟楚铮领了证, 而后他们销声匿迹, 搬到江海, 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等到顾、楚两家找到他们, 两人已经结婚几个月了,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什么也不能把他们分开。顾爱的姐姐,也就是顾良夜的妈妈顾惜那时候就想着,既然妹妹是真的高兴,那就这样也行。她放弃了带顾爱回家的念头,只留了人在暗中帮衬他们,却没想到,没过多久,她的人带回来了妹妹冰冷的尸体。
原来,也就是结婚后不久,顾爱的身体便每况愈下,楚铮急得发疯,放下尊严回去求了家里,他毕竟是楚家大力培养的继承人,肯服软,楚家总归不能真的让他走投无路,最终出了手。然而即便是楚家鼎力相助也无法将顾爱治愈,一次次的希望换来的是更深刻的绝望,最后两口子走投无路,竟铤而走险用了信息素治疗法。可楚铮的等级虽然是A级,但在基因崩溃症面前,却根本不算什么,信息素质量不够、量也不够,强行进行豪赌的结果可想而知,顾爱死在了手术台上,楚铮则也因此成为了半个废人。
得知真相的顾惜几度陷入疯狂,顾爱身体一直不好,这事顾家人都知道,也知道顾爱是活一天赚一天的,但照医院的测算,如果细水长流,顾爱至少还能有十几年的寿命,现在因为楚铮的莽撞,活生生的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搁谁家都得发疯。顾惜当即带人闯进了楚家,差一点就杀了楚铮。
顾爱最终没有报仇,却不是因为楚家护着。楚铮当时心如死灰,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顾惜见了他,觉得杀了他才是便宜了他,这才放过他,以顾爱之死逼迫楚家把他赶出家门,就让他在悔恨、贫穷以及病痛的折磨中活着。
楚铮毫无反抗地接受了这一切,还是回到了江海,很是颓废了一段日子,几年之后,他在福利院见到了楚忱,因为一些原因,他把楚忱带回去收养了。
上一代的事情本该就此止步,随着逝者一同飘散在尘埃里,然而令人嗟叹的是,十几年后,楚铮的女儿长大,竟又与顾家的女儿产生了交集,顾惜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当场呕血,跟妹妹一样,她的女儿顾良夜终究是又喜欢上一个楚家人。
有了妹妹的前车之鉴,对待女儿的这段恋情,顾惜表现出了十分强硬的态度,她们被迫分开,后来......
好多年了啊,楚忱倒了杯水,却又不想喝了,只看着窗外半透的天光愣神。
又下雪了啊?
春天怎么还不来呢?
也该来了吧?
楚忱把头发扎起来,露出优美纤细的脖颈,偏头,看着窗沿覆着的白雪,可真白呀,可是,也真的冷。
黎明的微光打在她的脸上,也令那张明艳到极致的脸,有了一点冷寂的味道。她低头看雪,又抬头看天,静静坐了一会儿,才去收拾自己。
春天是不会自己来的,她要去找自己的春天。
到了顾良夜房门外才想起来,这么早,她的春天恐怕还在熟睡,楚忱被一扇薄薄的房门挡住,想了想,拎着包下楼,去餐厅要了一些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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