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无心[现代篇]》完结
“装不下就烧掉吧。”沈秋华淡淡地说。那样子,像是说烧掉一堆废纸一样平常。可这一箱子纸随便拿出去一张都是几十万的价格啊!
“别别,我知道你不心疼。可是我看着心疼。我去找箱子,保证都能装下。”杨琼觉得这要是烧了她会心疼死。不说这价格吧,单单是这里的每幅字都是秋华的心血,她就舍不得烧掉任何一张。
沈秋华放下笔,喝了一口茶。“只要人在,什么都会有的。你说如果有一天我老得鸡皮鹤发,连笔都提不起的时候,这些字会不会成为我们的养老钱?”
杨琼从梯子上蹦下来,抢过她的茶杯喝了一口,“就算是鸡皮鹤发,你在我眼里也是最美的。”
沈秋华拉住她的手,“所以我一定要死在你前头。这样我才能享受到你至死不渝的情意。你这么宠着我,不会和我抢吧?”
生死,一向是痴情的最大障碍。就算之前爱得感天动地,也终究逃不开阴阳两隔。对于这一点,两人倒是有着出奇地一致。都觉得先死的那个才是幸福的。
杨琼点点头。“好,我不和你抢。我一定努力活得比你更久一些,一直陪你到生命尽头。”
这个被很多人认为是禁忌的话题,在两个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来看,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需要回避的。生老病死,人生常态。没有谁能够逃开,所以不需要忌讳。
沈秋华的电话在这时候响起来,是顾老师叮嘱明天上班记得带书法过去。现在顾老师完全成了沈秋华书法作品的经销人。由此他也赚了不少钱。杨琼之前还说,也许没等到她们俩辞职,顾老师就先辞职了。
“你就是那种能够给周围人带来好处的人。你若是为官一任,一定可以造福一方的。”杨琼将手里的宣纸小心地卷好,对于这活,她已经十分熟练了。
沈秋华微微抿起唇,“你还记得吴桐吗?”
“当然记得。那么不正经的太医我在现在的电视剧里都没见过。”想起吴桐那恨不得天下大乱的样子,杨琼就觉得这完全是个怪胎。
☆、第99章 指点
提起吴桐,沈秋华走到沙发边坐下,“他是我父亲的学生。最初也是要走仕途的。”
“啊?那为什么后来成了毒医?”杨琼怎么也无法把吴桐和那些朝堂上的大人们放在一起联想。
“因为做官不易。”
听到这句话,杨琼倒是想起来吴桐曾经说过要想造福百姓就必须爬到高位,而要想爬到高位就必须和光同尘。“他倒是看得开。”
“父亲说过,吴桐此人聪明绝顶。是他所有弟子中最为出色的一个,甚至包括皇上。可惜也是因为他太聪明,很快就看清了仕途的本质,所以改学了医术。”想到父亲当初的惋惜神色,她至今仍然记忆犹新。原本她以为,父亲只是觉得多年的心血白费了。父亲却告诉她,吴桐此人若是一心为官,将来成就绝不在他之下。朝廷中正是需要这样圆滑世故,懂得变通,却又心怀黎庶,肩挑天下的治世能臣。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沈秋华很是心疼父亲的苦心。他是如何在退居林泉后小心地操纵着手中仅有的那么一点力量,让穆朝稳定而有序地发展,却又要随时注意皇上戒备的目光的呢?
每当她在深宫之中为自己的艰难不平的时候,她就会想到父亲为沈家,为穆朝殚精竭虑的背影。优秀的人注定要承受更多的责任和痛苦。只有傻人才有权利摇头。她也好,沈父也好,无疑都是最为优秀的人,所以他们注定要承受得更多。
“一句话就让你想起这么多事,可见对于前世,你心心念念地还是忘不了。”杨琼只是希望沈秋华能够快乐。前尘往事,能忘还是尽量忘记的好。
“那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没有前世的那些事情,就不会有今天的沈秋华。杨琼,也许我们的过去都不是值得高兴的经历,但是它成就了今日的我们。我不是忘不了,而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忘记。那些事,那些人,无论开心还是难过,都是我最珍贵的财富。”沈秋华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极为平静。她有足够强大的内心去面对过去以及未来的所有风风雨雨。她希望这段话能够开导杨琼,让杨琼也能坦然面对过去。
杨琼将她抱进怀里。“我明白你的苦心。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像你一样。”拿得起,放得下。沈秋华才是真正的洒脱。可是她不行,她需要时间。
沈秋华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多久都可以,我永远在你身边。”
杨琼笑得暖暖的。沈秋华就是她心里的太阳。将她内心中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空。只要跟着秋华在一起,所有不开心的事都会烟消云散。
趁着还没收拾文房四宝,沈秋华站在桌前一挥而就,又写了一幅字。杨琼走过去一看,这次沈秋华写的却是狂草。杨琼辨认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清了写的是什么。
“将军百战声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赫然是辛弃疾的《贺新郎》的下半阙。
“难怪会用狂草,这样的词正适合这样的狂放笔画。”杨琼也是平日里看沈秋华写字看得久了,多少有了一些自己的心得。
“这是父亲喜欢的词。这字……”沈秋华顿了一下,“也是父亲写的。我不过算作临摹罢了。”她自幼就是过目不忘,沈父写下这半阙词的时候她正好在场。那时她年纪尚小,对于狂草还无法驾驭。可是后来每次练习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都会出现这半阙词。久而久之,这半阙词,她完全可以写得和沈父一模一样。
“我看明天就给顾老师这个吧。”沈秋华指指桌上墨迹淋漓的宣纸。
杨琼当然没有意见。将原本准备的那副字放到箱子里收好,将这幅字放到桌子上,等待墨迹干透。
周一上班,顾老师看到这幅字就是吃了一惊。他确认道:“小沈,这字是你写的?”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意思没有表达清楚,立刻又解释道:“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觉你这副狂草比之前的任何一幅都要好。”
沈秋华微微一笑,“顾老师,这幅字也算我超常发挥了。您若是再让我写,我可写不出这样的水平来了。”
顾老师摇摇头。“可惜啊,看来你的书法水平还能进步。若是你真的能写到这幅字的水平,我觉得你的书法再翻一倍不成问题。”他想了想,“要不你找李老请教一下?他是德高望重的前辈,指点你一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会的。谢谢你顾老师。”沈秋华无论何时都不会失礼的。
顾老师摆摆手。“我这不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嘛。你的作品价钱翻番,我的提成不也就跟着翻番了嘛。小沈啊,未来可期,前途无量啊!”顾老师感慨。自己也是从小就学书法的人,可是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面前这个小丫头写得好,可见人与人之间,有些差距是无法逾越的。
沈秋华虽然表面答应了会去向李老请教,其实却完全没有这种打算。前世沈父就说过她的书法技艺已经不存在什么问题了。写不出沈父的水平只是因为阅历不够。她毕竟是女子,就算经历过多年后宫的争斗,但是和沈父纵横朝堂数十年的阅历还是根本没法比的。
刚从顾老师的办公室回来,就听见体育组的谢老师说:“今天小吴来上班了。”
白老师接话道:“来了啊?看来楼上语文组又热闹了。”
楼上如何热闹体育组的人不知道,沈秋华却在全校面前又露了一把脸。上周五进行的古诗词诵读比赛,全校前十名都是她教的学生。王校长特意把沈秋华叫到办公室大力表扬了一通。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想将全校的古诗词诵读的指导任务交给她。
沈秋华早就猜到可能是这件事,听了也不吃惊。只是说什么都没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和校长谈条件,给你减几节课,这样你不是可以轻松一点吗?”回来杨琼问。
“我是教语文的,再减课能减到哪去?就算能减,成绩低了还不是我的错?再说语文组藏龙卧虎,我何必去班门弄斧?我教的学生怎么都好说,让我去指导别的老师所教的学生,这不等于把我架到火上去烤吗?”沈秋华说得十分简单明了。
“难道校长算计你?”杨琼感到头疼。
“那倒未必。不过旁人在身边提个醒儿什么的还是可能的。”沈秋华正说着,就听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体育组的窗户上。好在他们在一楼,为了安全,一楼的每扇窗户都安装了护栏。
杨琼也听到声音了,安抚沈秋华道:“没事,是足球。段子在操场上领着学生踢球呢。”她在体育组混得时间长了,就给段老师起了个“段子”的外号。这个外号在学校迅速地传开,连一向称呼“小段”的谢老师和白老师,目前都“段子、段子”地叫起来没完。
刚说完,又一个球踢到了体育组的窗户护栏上,发出“啪”的一声。杨琼霍然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吼道:“踢球离教学楼远点!再踢到这边来,我扣分了啊!”说着,她还指了指胸前的小徽章。那是值周老师必须佩带的徽章。为的是让学生清楚哪个是值周老师。正巧这周轮到杨琼值周。
沈秋华刚开始还以为杨琼要放什么大招呢,原来就这个啊。不过这个扣分好像也确实起了作用,孩子们踢着球跑到操场的另一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