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的玫瑰
可我无法抑制心底的冲动,我想帮她,更想说出那些被隐藏的真相。
或许我真该试试,尽我所能,至少不会后悔。】
这位记者确实做了些尝试,也为此死在了牢狱之中,后不后悔无人知道,反正被掩埋的秘密仍旧没能重见天日。
不过至少,他保存下了这本笔记。
“这看上去像是一个天方夜谭……”叶轻说着,苦笑了一声,“但是,张涵清前辈异变后的模样,我们都看见了,不是吗?就算她是被吓疯了,说出了过分夸张的话语,有一部分也绝对假不了。”
一切研究都曾表明,黑藤是无法主动感染人类的,但她确确实实是被黑藤感染了。
“易博士曾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她看见了这本笔记。”叶轻说,“寻常的黑藤不可以,可如果不寻常呢?”
“寻常的黑藤无法与人类融合,可如果不寻常呢?”她说着,又望向了褚辞,“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你不是融合了黑藤的人类,你是融合了人类的黑藤。”
“你不是万中无一,不是人类的希望,人类在基因融合这场斗争里,从未成功过哪怕一次。”她轻叹着,说出了今日离开研究所前,易书云对她说过的那番话,“人类始终不曾在任何一场融合手术中留存下属于人类的自我意识。”
如果这是真相,未免太过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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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她寻不回属于人类的过往。
第68章
“人类的灾难,因我而起吗?”褚辞轻声问着,她的目光不复往日平静。
叶轻思虑片刻,摇了摇头,温柔道:“不要总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你没有做错什么,从头到尾你都没能选择。”
褚辞不由得眨了眨眼,眼底似有微微泪光。
“易博士让我告诉你,不要自责,不要难过。”叶轻说着,笑了。
她站起身来,走向窗边,推开窗户,微微仰起头来,深吸了一口长气:“我觉得博士说得对。”
“我曾读过一些旧世界的历史。我们的祖先啊,为了更多的食物,为了更好的生存,曾在地球上不断迁徙。他们从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地方,短短几千年时间,就灭绝了许许多多的大型生物。”叶轻说,“他们被后世称作智人,而智人的第一波殖□□动,在后世看来,绝对算是那个时代生物界的一场浩劫。”
“旧世界的学者认为,早在人类步入文明以前,智人就已经让近半的大型兽类从地球上彻底消失。”叶轻转过身来,背靠窗户,任风吹乱她及肩的褐色短发,“再后来,人类步入农耕文明,地球上更多的物种开始因为农业的开垦而失去本该属于自己的栖息地。后来的后来,它们好不容易适应了人类农业生产造就的全新环境,人类却又步入工业文明。”
“一时之间,大规模的污染产生,人类生活质量显著提升,人口呈现爆炸式增长……一种文明的发展,让地球物种多样性雪崩式下降。”叶轻闭上双眼,轻叹一声,“要说对错,人类才是那个地球历史上最致命的生物,在人类文明以前,地球上每一次大灭绝,都伴随可怕的顶级天灾,或是上百万年的漫长过程,然而人类从诞生至今,明明不足三万年,却造成了差不多的灭绝规模。”
“旧世界的学者早就说过,人类步入工业文明以后,必须走向生态文明,否则必定走向灭亡。可事实上,我们的先辈还在不断贪婪开采这个世界的资源——我们破坏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为了自保而清除我们,在地底万米的深处蕴含着未知能量的黑藤,或许就是地球母亲孕育人类之初,为人类提早制定的‘清除计划’。”
“灾难,不是你带来的,这一切都是人类咎由自取。”叶轻说着,睁开双眼,扬眉笑了,“但我们不会妥协的,浮空城、地下城彼此许诺,直至毁灭前最后一刻,也不会放弃为人类寻找新的出路。”
叶轻说罢,转身走了,只留下一本笔记。
客厅是安静的,电视关着,因为想也知道,今时今日的电视里,除了研究所极力证明抑制剂的正面用途,就只有那些变都不带变的光明与希望的口号。
窗外吹进来的风携着丝丝凉意,浮空城总是这样,烈日高照,仍旧寒凉。
褚辞望着手里合拢的笔记,柴悦宁望着她。
她们早就知道,被极力遮掩的真相一定残酷,可事实却还是超出了她们的预料。
沉默不知延续了多久,褚辞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原来我不是人类。”
她抿了抿唇,眼神迷离,看不清喜悲:“十六岁以前的过往,不是属于我的……我没有属于人类的过往。”
柴悦宁:“……”
褚辞:“我不是成功融合黑藤的人类,我只是融合了人类的黑藤……”
柴悦宁皱了皱眉:“有什么区别吗?”
褚辞咬住下唇,沉默数秒,低声说道:“我吃了那个人类女孩,像每只异兽吃掉人类那样,剥夺了她的生命,她的基因,她的一切……”
“我还以为我是她。”褚辞自嘲地笑了笑,眼里没有光,“我以她的身份,瞒过所有人,一活就是那么多年……”
她不是人类,她是藏人群里的异兽,她从一开始就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是活该被人类喊打喊杀的存在。
褚辞忍不住红了眼眶,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沿着脸颊不争气地向下滴落。
情绪在一瞬间决堤。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硬要拉着柴悦宁一起回来找真相的人是自己,如今真相找到了,却忽然像有什么堵在心口,没有很痛,但就是说不出口的难受。
褚辞不明白,人类的悲欢,人类的情感,她都懵懵懂懂,好像伸手就能触碰,却又不是时时都能感受。
她忍不住去想,现在的自己,在人类看来,应该有着一种怎样的情绪。
是悲伤吗?
如果易博士没有骗她,她曾在柴悦宁离开浮空城时悲伤过。
那时的感觉,和此时此刻是不一样的……
柴悦宁忽然牵起了她的手,心里那种说不出口的情绪,在这一刻又浓烈了几分。
褚辞用力握紧了柴悦宁的整只手,她想说点什么,却还不及开口,便被柴悦宁轻轻抱入怀里。
她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短暂恍神后止不住哭得更加厉害。
就像初生的婴儿,向世间发出的第一声啼哭。
没有缘由,不讲道理,恨不得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
她忽然说不出任何话来,她不懂人类的喜怒哀乐,却到底还是像一个人类那样,被所谓的情绪轻易左右。
她原本不懂自己为什么难过,可在柴悦宁抱住她的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难过的原因。
她不是人类了,她来自全新的生态,而那个生态将会摧毁人类熟知的一切,包括人类这个群体。
她可以感受得到,生态在恶化,她的力量在变强,人类的毁灭终究是与她无关。
无论她愿不愿意,事实都无法改变。
她的同类,是人类的天敌。
她的归处,是人类的坟墓。
她注定不能和眼前这个人类永远一起,人类在这个世界上消亡的那一刻,柴悦宁也会死。
那时的她,又该何去何从?
没有人帮她选择,没有人告诉她方向,那些将她带到这个世界的人都已不复存在,就算她能找到“回去”的路,回去后又有什么呢?
她明明才学会像一个人类那样活着……
她回不去了。
她好恨自己不属于这里。
“易博士曾经对我说,人类的情感或许是我们融入全新生态的最大阻碍。”柴悦宁轻轻拍抚着褚辞的后背,她抬眼望向窗外云卷云舒,眼中盈着泪,“人类因它而无比脆弱,因它而无法在融合过程中保有更高的稳定性。”
“可人类之所以称之为人,之所以能将这个脆弱的文明延续至今,也都是因为这与生俱来的情感。”柴悦宁说着,向怀中之人轻声问道,“一个身份而已,很重要吗?你在哭,你在难过,这属于你的情感,是人类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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