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素和清瑶望着紧闭的后门，姬妃烟则望着素和清瑶出神。这两人就这般沉默的相处着，失了往日的浓情蜜意，更没了让人暖心的宠溺。这两人的状态被奶娘看在眼里，她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这么瞧着，有担心亦有无奈。大概，是吵架了吧？奶娘心中猜测，毕竟两个女人在一块儿，总有不自在的地方。

不得不说，皇宫里的侍卫们办事效率总是快人一等。临近傍晚，后门被人有规律的敲响。打开门，早间的两个侍卫手里拿着一封信走进了院里，跪下道：“禀告皇后娘娘，咱们遣了一队侍卫前去打听，而今已经有了过半的消息。那素和府上仗着是皇亲国戚，肆意妄为，更假借娘娘旨意，四处搜罗美人纳于府上。他们所犯恶行，证据确凿，只因是皇后的亲戚，没人告状。至于官府，亦被威逼利诱，不敢上奏。娘娘，这是他们所犯罪状，全在这里，请娘娘过目。”

打开那封有些厚的信，素和清瑶仔细看着其中所记下的侍卫们打听来的或有证据或是道听途说的有关姨夫一家的所作所为。拿着信的手有些抖，素和清瑶刚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再次燃烧，连带着周围的空气瞬间冰冷。“好，好，好！”她一脸说了三个好字，却并非真正的好事。拿在手里的信被扔在了地上，素和清瑶气的浑身发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过多的变化。“两队侍卫。”素和清瑶望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不断的深呼吸着，过了会儿，她闭上了眼睛，呼吸里透着几分无奈：“今夜你们就去知府处，以本宫的名义抄他府上。明日一早，带所有府上官兵，本宫要亲自治他们一干人等的罪！！！”

“娘娘旨意，莫敢不从！卑职领旨告退！”

落在地上的纸被姬妃烟拾起，她粗略的看过上面的内容，脸上并无多少波动。是了，这芸芸众生当中，除了素和清瑶，再没有什么能够真正的牵动姬妃烟的情绪。而此刻，面对素和清瑶的怒意，姬妃烟做不来言语上的劝说，只好深深的将她抱住，送上自个儿的香唇，细细的品着唇内茶香。

腻人的香吻送罢，姬妃烟如愿的瞧见了素和清瑶脸上的两抹红霞。“你这，就不怕被奶娘瞧见么！”素和清瑶嗔着，倒并没有真的怪责姬妃烟的唐突。她回抱着姬妃烟，目光愈见清朗，亦夹杂着平日里的宠溺和柔软：“这一日，冷落你了。明明要带你四处逛逛，却让你瞧见我生气的样子。”

“你也知冷落人家？你突然发怒，一声不吭的把人家晾在一边儿，叫人何其难过！”说着，姬妃烟靠着素和清瑶，抬手抚着她的鬓角：“别再为无关紧要的生气，我认识的清瑶，从来不会这般动怒。我好怕，你生气的时候，整个人都冷冰冰的，连看我的时候也是如此。清瑶，我怕你离开，怕你突然生气，那般陌生的目光，会把你吞噬，失了自我。”

“妃儿，是我没有控制好情绪。”素和清瑶望着姬妃烟，眼睛里闪动着的叫做深情。“你放心，不会再这样。我不会离开，你忘了我说的么？就算失了记忆，对你的情也不会失掉。待明日一切有了结果，我好生带你逛逛燕宁。”

“好。”姬妃烟浅浅的应道，最初的失落随着素和清瑶的话而消失无踪。她信素和清瑶的话，因为她爱，爱的太深，会患得患失。但是现在，她会慢慢的改变这种得失的交错，因为清瑶说了，就算失了记忆，对她的情也不会失掉。她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第七十一章 是仙非妖

雾蒙蒙的天卷携着飘落的雨滴。皇城里难有雨天，而今这般阴沉，反倒凉了酷暑。一包无色无味的药粉被倒进极其滋补的汤碗，随着奴才们忙碌的身影，从御膳房端往淑妃所在的寝宫。没人知道药粉是什么时候被倒入补汤里的，做这件事的小宫女混在同行的婢女当中，相貌平平，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娘娘，事儿都办妥了。”小宫女回到了自个儿主子的住处，在她的耳边轻轻复命。退回来的时候，她看到自个儿主子的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疼惜，随后消失无踪。

“做的不错，本宫自有打赏。”生了倦意的声音自软塌传出，莲妃用竹签拨弄着香炉里的香料，一股浓郁的味道袭来，她掩嘴咳了几声，又懒懒的躺了回去：“去，随时听着动静儿，别被发现了。”

“奴婢明白。”小宫女瞧着莲妃懒洋洋的姿态，想说点儿什么，又不敢开口。停顿了片刻，她终是转了身子，认真的去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待她离开，莲妃从软塌下来，看什么都大不顺眼。砰！茶碗落地碎裂的声音；砰！花瓶被硬物击碎的声音；哐啷！铜物落地的声音。一系列的声音捣乱了外头奴才们的耳朵，他们面面相觑，却始终不敢在这个时候闯进去自讨苦吃。

“来人！”屋里传出莲妃带着重喘的声音，门被打开，屋子里碎物满地，不堪入目。“把这些都收拾下去，瞧着心烦！”莲妃随意一指，颓然倒向柔软舒适的大床：“淑妃，你逃不掉的。这辈子，你只能属于我！”她抬头望着屋顶，眼底有光泽闪动。淑妃，如果不能属于我，那就毁了你！

一声痛心疾首的哀嚎自皇宫的某处传出，惊扰了枝头上的睡鸟，也惊动了还在处理朝政的年轻的皇帝。没有人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几个时辰过后，年轻的皇帝面无表情的从淑妃的寝宫走出来，面上有着难以言喻的轻松和舒心。“人到哪儿了？可是见到皇后她们了？”他问。

“回皇上，他们领了皇上的加急旨意，想必已经快马加鞭赶到燕宁。只要皇后娘娘她们在那儿，定能如期接娘娘们回宫。”身边儿的老太监道。

“是啊，如此看来，再过两三日，朕就能见到清瑶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想朕，又不知，她这会儿在做些什么？大概，和姬妃一块儿闲逛街市吧？女人之间，也只有如此吧。”想到还有几天就能迎接皇后回宫，年轻的皇帝显然欣喜不已，至于其他人，怎么都不打紧。

素和清瑶一身干净的白衫，在侍卫们的随从下终于站在了素和府外。姬妃烟没有跟来，在住处等着她归来。望着关紧的大门，素和清瑶一阵感慨。这是她曾经生活的地方，那时候姨夫家对她也是不薄，虽然当中也有巴结的成分，但至少十几岁之前，他们在素和清瑶的印象里，还算是不错的人。

人心变幻，总是离不开贪欲。素和清瑶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身边的侍卫敲门。过了会儿，有家丁把门儿从里边儿打开，瞧见外头这么多人，也不慌张，反而见惯不惯的斜了素和清瑶一眼，掐着腰，道：“你们是哪个府上的？这么没有眼力见儿？不知道要见咱们老爷需要提前知会吗？怎么着，拜访的金帖准备好了吗？没准备金帖，就赶紧的滚回去！咱们老爷忙的很！！！”

“大胆！你可知现在你眼前的是谁！”身后的侍卫欲将这无礼的家丁拿下，正要跨前一步，却被素和清瑶制止。再瞧门口的家丁，对这般场面毫不在意，反而不屑的打量着素和清瑶，道：“是谁？不就是个长的俊的公子哥儿？怎么着，你以为咱们素和府是什么地方？里头住的，那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姨夫！皇亲国戚知道嘛！多少富商有求于咱家老爷，不都得靠边儿等着？去去去，真是不会办事儿，不知道拿这个？”家丁伸出手做出拿钱的暗示，意思再明显不过。

“呵。”只听素和清瑶冷笑一声，面上再无过多的表情。“看样子，你们家老爷借着皇亲国戚之名收了不少银两。解铃还需系铃人，既是如此…”她后退到侍卫当中，挥扇一指，道：“知道该怎么做么？以本宫的旨意，进府捉人！”

“卑职等领旨！”得了皇后的旨意，侍卫们哪里还能怠慢？只见众人汹涌闯进府中，丝毫没有把嚣张的家丁放在眼里。甚至，一个侍卫干脆将他拿下，强迫着他跪在素和清瑶的面前，再无多话。

“你们！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咱们可是皇后娘娘的亲戚！你们敢动咱们素和府，回头就等着…”话没说完，侍卫大力的巴掌已经扇在了家丁的脸上。“无知恶民！皇后娘娘面前也敢造次！你可知，你犯了冲撞娘娘之罪，就算是现在杀了你，也是应当！！！”

“皇…皇后娘娘？！”家丁难以置信的望着面无表情的素和清瑶，直到发现她眉间的一点朱砂印记，终于完全相信了侍卫的话，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冷汗直冒。“娘娘…娘娘饶命！娘娘恕罪！小人，小人不知娘娘大驾，不知…不知…”

说话间，外边儿凑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本来那么多人扎堆出现就足够显眼，再瞧他们竟公然闯进素和府上，百姓们再也按耐不住心中好奇，纷纷涌了过来。有燕宁城内的官兵随旨意赶来，见了素和清瑶，赶忙行跪拜之礼：“卑职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他这么一喊，不单是身边的兵士，连围观的百姓也跟着跪了下来，口中不断的喊着“娘娘千岁！娘娘千岁”。

一丝无奈的感觉涌出心口，素和清瑶没法怪这些冒失脱口的官兵。好好的微服出访就这样暴露了，说到底，这样的事情实在是避无可避。百姓的喊声经久不息，伴着那一声声高亢的“娘娘千岁”，府里的一干人等被侍卫们全部押了出来。

“皇后…娘娘。”被最先押出来的素和老爷轻而易举的认出了扮作男子的素和清瑶，他自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燕宁，更没想到身为外甥女儿的她这般不留颜面。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素和老爷自知罪孽深重，借用皇亲国戚之名犯了诸多罪过，心中却仍存一丝侥幸，希望素和清瑶做做样子，得过且过。他乞求似的望着素和清瑶，得到的只是她没有任何情感的冷光。“皇后娘娘，我可是你姨夫，你双亲过逝，我留你在府中多年呐！这当中的情分，你怎好不顾啊！”

素和清瑶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在被押的众人中扫过，转过身来背对着素和老爷，道：“本宫身为皇后，一朝国母，当心怀天下子民，万不可为他人求私。你等虽为亲戚，做的桩桩件件却是丢尽了皇家颜面。皇亲国戚，不过虚头，你们却用它为非作歹，祸及燕宁百姓！今日本宫若有姑息，受累的当是这些无辜百姓！”她往前走了几步，扶起离自己最近的老妪，道：“暂且把他们押入大牢，待新派的知府上任，公平受审！若各个罪状属实，严加查办！未免当中有所错漏，着百姓一同观审。若有半点徇私不公，加倍罚之！”

“皇后娘娘圣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都知道当今皇后仁德天下，深得百姓爱戴。今日一观，燕宁的百姓当真开了眼见。他们高声的欢呼着，为皇后的仁爱无私，也为燕宁难得太平而心怀感激。素和清瑶不喜欢过于张扬，眼瞧着那些人被官兵押走，她默默的退进了侍卫当中，借着他们的遮掩离开了人群。

刚走几步，只见一个身着黑色裙纱的妖艳女子款款而来。她的目光深邃，唇角噙着一丝叫人琢磨不透的笑。她就在素和清瑶的面前停下，稍稍贴近，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你可知，你有多大的福分？一个天界的仙君日日陪伴你左右，与你谈情说爱，着实快活呢！”她凑在素和清瑶的耳边，打量着她的侧颜，“替我转告她，老实把宝贝交出来，也免得本尊出手。到时，伤了她疼爱的人儿，可就不好了呢！”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素和清瑶表面淡漠，心中却是波澜四起。天界的仙君？！素和清瑶确定女子口中的她指的是姬妃烟，可是…“你说她是仙君？我猜你大抵是找错人了，那人是妖，并非仙君。”

闻言，女子突然笑的花枝乱颤，她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整个人都处于极其失态的情绪当中。“妖？你说她是妖…”女子双眸一闪，抬起了素和清瑶的下巴，垂眸凝视着她的薄唇，道：“想不到，她连喜欢的人都会骗。也对呢，怎么会不骗呢？天界那些个仙呐，才是最无耻的呢！我的美人儿，你可知本尊才是妖？而她，从前可算是妖，现在…是彻彻底底的仙。”察觉到素和清瑶的目光微变，女子识趣儿的松开了手，“不信？那本尊不妨让你瞧个真切…”

☆、第七十二章 再度欺骗

只觉得头脑一阵恍惚，再回过神的时候，素和清瑶已经被自称本尊的女子拽到了隐蔽的小巷。有幻影闪现，女子不过拂袖之间，便让素和清瑶清清楚楚的瞧见了姬妃烟身在何处，所做何处。她不得不信。姬妃烟现在就在她们的住处，一个人趴在床上无聊的抱着一团毛茸茸的…尾巴？

素和清瑶微微眯起双眸，目光在姬妃烟抚摸着的那条捆成麻花儿状的尾巴来回。她知道姬妃烟是狐狸精，却是第一次这般真切的看见她那条隐匿的狐狸尾巴。普通的狐狸，有这么粗的尾巴吗？思索间，女子凑到了素和清瑶的耳边儿，呵气如兰：“狐族的尾巴是修为多少的象征，九条尾巴，乃是极限。也难怪她能渡劫成仙，如此修为，自然不能小觑。瞧，有好戏看了！”

就在女子说话的时候，素和清瑶从映像中看到了另一个陌生的身影，也是个身着黑色裙纱的女子。那女子似笑非笑的走到她的面前，摊出手说着什么，却不能被素和清瑶听到。“想知道她们说些什么吗？”女子似乎总能洞悉素和清瑶的想法，抓着她的手点向自己的眉间。瞬间，映像当中两人的谈话，悉数传进了素和清瑶的耳中。

“想不到竟在这里找到你。白狐仙君，还是老实把身上的宝贝交出来吧，免得自讨苦吃。”那女子似乎并不惧怕姬妃烟的仙君身份，反而越发的靠近她，周围黑气萦绕，着实诡异。

“咯咯…”姬妃烟似乎并不把眼前的女子放在眼里，她仍旧躺在床上，妩媚的抚摸着自己的尾巴：“一个区区五百年修为的小妖竟也敢这般大胆。你既知我是白狐仙君，就快快滚开，若是前来传话儿的，就告诉你家主子，想要我身上的宝贝，她还不够斤两。兴许，修炼个几千年，方才勉强。小妖精，我劝你快点儿消失，否则可别怪本仙君出手除妖…”话音刚落，一道白色光影自姬妃烟身上发出，重重的打在女子的胸口。待白光消失，女子也随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姬妃烟手里拿着的一方檀木。

映像消失，女子似笑非笑的看着素和清瑶，道：“怎么样呢？可怜是你，想不到会被所恋之人欺骗。哎呀呀，怎么办呢？原本还想着让你带话儿过去，现在…恐怕光是你自个儿，就有数不清的怨言吧。咱们虽然是妖，却不若她那般说谎，说来说去，也是她过于无耻呢！”

“她是否无耻，无需你做评论。妄想夺她人之物，妖的贪念，才是无耻。”气归气，素和清瑶却容不得他人说姬妃烟半句恶言。她不想继续和眼前的女子耗下去，不管她是妖还是人，素和清瑶都没有任何的惧怕。她的心思，已经完全聚集在姬妃烟欺骗她这件事上。直到走出小巷，她的耳边仍旧回荡着姬妃烟那句“本仙君，本仙君…”

原来，她竟是天界的仙，却骗她是人间的妖精。素和清瑶的心情很沉闷，一直以来，她满心以为相爱之人不会对彼此欺瞒，更加会坦诚相对。她自认没有欺瞒过姬妃烟一丝一毫，哪怕她是妖，都没有对她有过任何的戒备。可她，竟将妖仙混淆，始终欺瞒于她。

解冻的心突然有凝冻的迹象，素和清瑶自认不能原谅所爱之人的欺骗，而今这般，不论姬妃烟是仙是妖，都与她无关。有车马出现在素和清瑶的身边，她抬眸，侍卫们跪了一地：“卑职奉皇上旨意，接娘娘回宫！”为首的侍卫微微抬起头来，补充道：“皇后娘娘，皇上对您甚是思念，特命卑职等人前来接娘娘回去。”

“是么？”素和清瑶恢复了从前的冷淡，尽管周围不少百姓围观，她仍旧没有丝毫笑意。“姬妃还在奶娘的住处，先去那边吧，本宫也好和奶娘告别。”说罢，她坐进了马车，耳边是百姓们的高呼和侍卫们维持秩序的声音，而她的心里，溅起的水花已经渐渐不见，平静如常。

皇上旨意，接皇后娘娘回宫的同时自然也要将姬妃娘娘平安接回宫中。马车在百姓们的注视下驶离街道，到达住处的地方，素和清瑶并没有打算和姬妃烟做个碰面。她去了奶娘的屋里，见她正在缝补，道：“奶娘，本想在此多住几日，怎知现在就要回宫。走的匆忙，只好和奶娘做个暂别。”

“这，这就要走？”似乎要走的消息过于突然，奶娘放下手里的活儿计，泪眼汪汪的望着素和清瑶，道：“此番回宫，怕是再难相见了。清瑶，奶娘也没什么值钱的，你等一会儿…”说话间，奶娘从床底下取出一个极小的铁盒，打开它，里头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镯。她把玉镯套在素和清瑶的手腕，老泪纵横：“这是奶娘当年的嫁妆，也是唯一值钱的物件儿。你戴着它，见镯如见奶娘。清瑶，你把奶娘当娘亲，奶娘也把你当亲生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