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以为假千金深有苦衷
明婉轻轻点了下头,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似怜爱,似歉疚。
“对了,刚才还要谢谢您帮我圆那个谎。”
她指的是小姨的身世谎言,原本她那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再怎样也只能让小姨信七分。
但有了养母那几句话,七分也就变成了十分,小姨会至此深信不疑。
明婉又摇了摇头,心中满是苦涩。
明娇从未用这样客气又疏离的口吻和她说过话。
“那您……想和我谈谈吗?”
说实话,明娇现在很想立刻就走,避得远远的。倒不是她对自己的养母有什么意见,那点微妙的尴尬和不自然也不是最主要的,主要是待在这么一位战力天花板眼皮子底下,她都替系统紧张。
只是她也明白,她与养母之间也注定还有一场谈话,无法逃避。
明婉现在的心情并不比被锁在屋里的小姨要好,她心中百味陈杂,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化作一声叹息,“你变了很多。”
这句话很是在预料之中,明娇平静的笑笑,“人总是会成长,会改变。”
明婉黛眉微蹙,目露愁绪与悲凉,“是你变了,还是我从来都没有了解过你。”
明娇诚实的说,“我想还是前者居多吧,更重要的是您以前也总是这个样子吗?”
她刚才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养母出现的实在太巧合。
难道是小黑猫出卖她?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小孩还是个老实小孩,应该没有这么多心眼。
“知道我发现不了就偷偷跟踪我,还偷听。我在书屋住着的时候,您也去看过我吧。”
之前几次,她都出现过一种莫名的直觉,仿佛有谁在暗处,沉默的凝视着她,关注着她。
可她自己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踪迹,连系统都没有给过她预警。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她捕风捉影,三次四次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直到前不久她们被猎杀者引入魔器空间,明娇才算是真正验证了心中的猜测。她找寻不到,系统察觉不了,但又确确实实不是错觉的话,那就只能说明跟踪她的人是个顶级高手。
可是顶级高手既不是大白菜随处可见,也没有那么闲会无缘无故跟踪她,会跟踪她的,或者说关心她的顶级高手,也就只有一个人选了。
“没有总是。”明婉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向旁边偏移,“就最近几次。”
她小声辩解,“而且前几次我并不是有意,只有这一次我是故意的。”
她抬起头看着明娇,“我想知道你心里的真正想法。”
不管眼前这个孩子改变了多少,她内心真正的想法总是不肯用直率的语言表达出来。
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觉得如果她再不尝试了解她,可能就真的要失去她了。
“我以后不会了。”
明娇知道养母之前几次不是有意,有了这样的保证也不会得理不饶人,但有些事她觉得她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
“我和猎杀者还有小姨他们说的那些话,你不用放在心上。”
明娇现在就很后悔,十分后悔,就不应该兴致上头对着猎杀者装逼,一通中二发言被自己的养母听得一清二楚。
她本不是个羞耻心很强盛的人,甚至可以说没有。但是当着长辈的面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而那番话听在耳朵里,大体也就能达成两种效果。一种是让人觉得她心机深沉,游戏人生,反派气息十足。
另一种大概是觉得她扮猪吃老虎,像个背负了诸多苦衷的孤胆英雄。
看她身边这些人的反应,无疑是后者。
“有不少,其实都是我在和他们交锋的时候故弄玄虚。”
明婉却并不这么想,猎杀者那天说的话深深的让她感到刺痛。
她作为明娇的母亲,对她人生陷入困境的时刻一无所知,而谢楚,明琅,其实这两个人给明娇的危险都与她有关。
她识人不明,她让他们接触明娇和她建立无与伦比的亲密关系,却对这两个人的歹毒用心毫无所觉,任他们利用明娇伤害明娇,最后还是要靠明娇自己来解决这一切,该给予明娇的信任与保护她都没有给到。
相反,她觉得明娇还在保护她。如果今天不用这种方式,这些事大抵会成为她永远无法倾听的秘密。
明婉低眸,“刚才明琅的话,至少有一句是有道理的,我并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明娇:虽然但是小姨刚才是没说什么好话,但好像没有这句才对。
她无奈的笑了笑,“您想听听我的看法吗?关于我们的关系。”
明婉慢慢的点点头,有些紧张,有些无措。
明娇中肯的评价,“我们的关系随着晓渔的回归恶劣到了极致,这其中小姨的挑拨虽然居功甚伟,但我们也不能把所有的事都怪在她头上。”
明婉听她这样称呼唐晓渔,眸底闪过一丝异色,语气却有些愧意和自责,“我知道。”
“您还是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说不能都怪小姨,也不能都怪你,甚至也不该全怪我。”
明娇感觉自己像个喜欢大谈道理的哲学家,但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充一回大尾巴狼了,“该怎么说呢,人不可能永远都做对的决定,也没有什么所谓对的决定,只是相对来说要做对自己认为对的决定。”
“我这样说可能有些绕,但总之客观来评价,您的决定并没有错。溺女如杀女,一昧的宠爱我,偏向我,对我毫无底线的话。显然是错的,何况这样对晓渔也不公平。”
可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无奈就无奈在,即使大家都在做对的决定,却不一定能把事情导向正途导向好的结果。
何况还总有人想把事情导向错误的那一面,拼命的往死路里作。
明婉看着明娇露出微笑,有些欣慰,有些伤感,还有些难以言说的落寞,“你真的改变了很多。”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翻来覆去只会说这一句话,但这又确实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感受,何况有些情绪任是如何在心底翻涌,也终究无法化为语言表达出来。
她觉得明娇变得不再像明娇,但又还是她,只是换了一个更加成熟,更加有自己思想的灵魂。
明娇如果能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觉得她评价的精准到位。
“说了这么多,其实我也只是想告诉您。我和小姨……甚至还有谢楚,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人心扭曲,暗生鬼魅。防不胜防,所以也怪不到你,怪不到任何人。”
再者说,做什么都让好人来反思,这世界也太没意思了。
“你是个贴心的好孩子。”明婉并不能认同明娇的全部想法,至少她作为她们的母亲,保护好她们,是她该有的责任。
但她做的显然并不合格。
可总是欣慰的。
明娇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心里自有结难解。
可话不是一日就能说尽的,冰不是一天就能破开的。
所以无妨,来日方长。
明婉目光定定的落在明娇的脸上,片刻后像是想到什么,又说,“有一样东西我一直想还给你,但是都没有找到机会。”
准确的说不是没有找到机会,而是她问心有愧,有些下定不了决心来见这个女儿。
明娇看着她递过来的那只明橙与碧柳相映的绢花,脸上流露出惊喜,“原来是被您捡到了,我还以为找不回来了。”
她接过绢花,又抬起头露出明灿的笑容,“有些东西终归可以失而复得,您觉得呢?”
明婉从这句话里忽然得到了一种鼓舞,“我现在还能抱抱你吗?”
明娇心里有一点不自在,又有些莫名的期待,无论如何,妈妈这个词汇总是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她从来没有拥有过,此前也并未生出什么留恋。现在人站在眼前,一种特别的无形的羁绊好像就此而生。
“也不是不行啦。”
纤瘦的手臂用力将她环紧,属于人体的温度贴过来的时候,仿佛连心脏都随之生出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