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宫令[GL]
素勒却低声道,“一定是老天怜悯,把你送到我身边。”她又把桑枝拉到自己身边,“姐姐,谢谢你。”
没人能明白素勒此时的温柔心qíng。她原就不是沉闷的女子,只是宫廷深深让她不得不如此。入主中宫为后,高处不胜寒,她唯一的寄托本该是她的丈夫,可偏偏所托非人。皇帝心中不仅没有她,甚至还对她深感厌恶。这么多年来,她处处循规蹈矩,生生把一个活泼少女磨成了木讷的皇后。后宫之中,无人可全然信任,也无人能让她说说话。四年来,小皇后的日子就像一口枯井,日益荒芜着,了无生趣。
尤其这次她重病在chuáng,除了桑枝之外,身边竟无一陪伴之人。她的丈夫不屑一顾,皇太后也不过是遣人来看看罢了,她的姑姑也只是略尽绵力。终归在这深宫中,从始至终她都是孤身一人。幸而有个桑枝。
人的jīng神力量有多qiáng大,这个不可估量。只是素勒这次生病,却丝毫不觉得惧苦。她甚至很喜悦,身边有人全心全意陪伴,还不是以奴才对主子的身份的陪伴,让素勒满心欢喜。那病痛竟似变得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了。她需要一个亲人,一个朋友,一个……桑枝这样的人。
桑枝耳听着她的话,眼眸中顿时柔qíng化作水波微漾,心里却不免暗叹。病中之人总是最脆弱的,少许柔qíng蜜意便能打开病人心扉。素勒如今对她说这番话,本该是好事,可桑枝却觉得心疼。想素勒这些年到底是怎样过来的啊!她希望素勒对她不一样,又怕素勒对她不一样。毕竟,素勒这个名字背后,还有一个身份是皇后。桑枝心中百味陈杂,垂眸掩去心绪,伸手替素勒敛好额前青丝,低声道,“我去给你倒水,另外着人烧水给你沐浴。”
素勒笑地很乖顺,“好。”
桑枝起身,给她掖好被褥,却不敢看素勒笑盈盈的眸子。忍不住想,如果她不是皇后该多好。不,桑枝咬唇,如果不是在这个时代认识她,该多好。
闻得里面动静,蔡宛芸终于带人进来,伺候素勒洗漱。桑枝将茶水递过去,蔡宛芸接过来喂皇后喝了。安静地忙碌间,婢女们已经准备好热水。从蔡宛芸进来开始,桑枝就一直默默站在旁边。伺候皇后洗漱诸事,是蔡宛芸等人的本分,桑枝cha不上手,也不敢僭越。这房间里一旦多了旁人,不再只有她和素勒时,桑枝就变成了奴婢,而素勒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后,其中隔着何止千山万水不可逾越的距离。
一夜未睡,还出了一身汗,桑枝穿好衣服没站一会儿,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坤宁宫里一众人都还在围着皇后团团转,却在这时,被众人簇拥着的皇后开口,“桑枝,你莫不是过了本宫病气?”
桑枝眼神越过隔在两人中间的婢女,笑道,“无碍。我……奴婢向来身qiáng力壮。”
皇后却道,“让御医看看。”她说着话,蔡宛芸等人还在忙着给她梳妆。皇后的衣饰非常繁琐,即使是准备沐浴,程序也极为复杂。半天时间,才给她换好沐浴的衣物,梳妆好,蔡宛芸一挥手,浴桶很快准备稳妥。
除了皇后,这里都是奴婢。奴婢天生该伺候主子,所以没有人把桑枝当成例外。殿内没有外人,蔡宛芸便伺候着皇后到浴桶旁,重又为她褪去衣衫,也不嫌麻烦。然而这便是宫规。
桑枝原本好好站着,这会儿定睛一看,霎时间脸色几乎成猪肝,连忙低头,心里砰砰乱跳地局促不安。
然而却听到皇后的声音,“桑枝――”
“啊!”桑枝下意识抬头,就看见皇后已经在浴桶里,雪腻的圆润肩头在氤氲的热气里若隐若现,桑枝顿时面色更涨得通红,赶紧低下头。
皇后皱了眉头,“过来。”
“……”桑枝眼皮一跳,心跳如鼓却挪不动脚步,低着头嘀咕道,“不要了吧……”
不过可没人听她这个,蔡宛芸见她不搭理皇后,心想那还了得!便提高声音道,“桑枝姑娘,皇后娘娘召你!”
听到外人的声音,桑枝才猛地回神,暗自怪自己乱了分寸,便赶忙碎步移过去。却还是离浴桶五步远,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往素勒身上看。
“太远了。”素勒声音有些不满,“到本宫这里来。”
桑枝一直低着头,这会儿脸上的表qíng可谓五彩缤纷。她想,果然就是素勒这样完全没有其他心思的人,才能做得如此不避讳。简单来说,直会撩……又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是为难的。然而皇后已经开口,她焉能不从?便低垂着头一直走到浴桶旁,视线一直锁在自己鼻尖。
不料听得哗啦啦水声,竟是浴桶中的素勒抬起手臂把她往跟前拉了拉。
只见一节雪藕般玉臂伸到自己腕间,桑枝眉心一跳,居高临下一瞥,就看见皇后在浴桶中若隐若现的身子,唬地她心都要跳出来,赶忙扭过头去,直觉得脸上滚烫。
素勒蹙眉,“你怎么了?”
桑枝艰难地发出声音,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因为紧张而下意识地咽口水,“没……没事。”
“你……”素勒还想说话,忽然一顿正色道,“你们先下去吧,让桑枝伺候本宫。”
蔡宛芸闻言看了桑枝一眼,应声“是”就要退下,桑枝急道,“不行!”
此言一出,素勒和宫女都惊讶地望着她。素勒就不说了,蔡宛芸才是真真一张脸简直要发绿。这个桑枝太放肆了!
桑枝也心知自己所做不合规矩,忙道,“回皇后娘娘,奴婢笨拙,蔡嬷嬷是知道的。从来没有伺候过主子沐浴,只怕做不好。”
“又不是……”素勒话头刚到这里就顿住。她本想说“又不是真要你伺候”,可突然意识到桑枝其实是在推托,根本不是伺候的问题。皇后脸色收敛起来,端正道,“也是。”又道,“蔡嬷嬷留下吧。”
桑枝根本没抬头,不过虽然看不见素勒的脸色,但听声音也猜出素勒怕是不高兴了。可她该怎么解释呢?她对素勒动心,素勒却无此心。她看见素勒的一举一动心中皆生爱怜,又因爱生yù,可素勒绝不会有此念想。可是,难道她能因为素勒不知qíng,就自己暗自占她便宜吗?她心中已有女女之别,那和男女之防并无区别。
后宫女子是没有*可言的,主子奴才都一样。女人都是男权的玩物,身子更是不属于自己,皇后也不出此列。一个主子十多个奴才,沐浴更衣皆假他人之手,主子不把奴才当成一样的人,因而也无所顾忌。可桑枝对此十分反感,然而素勒早已习以为常,一时根本没往别处想,只当桑枝心有顾虑。她叹息一声,待这里只剩下三人时才道,“你不要怕。”
桑枝愣住,看向蔡宛芸。此刻蔡宛芸俨然一个无知无觉的木头人,只一心尽着奴才的本分。蔡宛芸的身份是坤宁宫的掌事嬷嬷,生死荣rǔ都和坤宁宫息息相关,可以说是坤宁宫的肱骨之臣。皇后娘娘虽然不能对她推心置腹,但信她还是可以信的。见桑枝的眼神,素勒道,“蔡嬷嬷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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