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陆笑，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灵堂前，看着陆远的遗像，抿着唇角，呆滞不置一言，任凭又来了哪家的亲戚。

　　张秀香被邱丹珄扶着进来后，也怔怔地看着陆远的遗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还记得，那一天，陆远带着她骑摩托车，大夏天的，她的小腿压在了消声器上烫伤了，硬是咬着牙没说一句话。

　　夏天的微风在她的耳边chuī过，chuī起了她长过腰迹的长发，chuī过了她微侧躲于陆远身后的脸颊，也chuī过了她爱慕陆远的那一颗跳动的心。

　　结婚三十多年，因为工作的原因，陆远常常不在家，可即便隔了再远，陆远总是会回家，两三个月，或者是半年。可到了如今，无论张秀香在家里如何等，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终是回不来了。

　　也不管张秀香做了些什么好吃的，天天馋着要吃ròu的也没有了陆远。

　　那憋着的泪，生生就砸了下来。

　　张秀香捂着嘴，生怕自己哭出了声来。

　　何其残忍。

　　听到低哭声，跪着的陆笑转过身来便看见张秀香哭得悲恸。陆笑连忙站了起来冲着张秀香而去，哪知因为跪得太久，腿脚早已酸麻，一动间就扯着疼得厉害，竟是yù势要往前扑。

　　好在huáng臻眼疾手快将陆笑逮了个正着。

　　陆笑没有说话，直冲着张秀香而去。

　　“妈。”可刚刚开口叫了一声，她便不知道又该说些什么。

　　“我就说陆远不能娶你这个扫把星，你把陆远给害死了你满意了吧！”怒火直冲着张秀香而来，跪于地上颤巍巍哭着的张秀香却并没有动。

　　在老太婆巴掌快要落下来的时候，陆笑皱眉起身，准备无误地一把抓住了吕芳的手。

　　吕芳上了年纪，一见陆笑眼中的怒气也是bī得她退了两步。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了！”吕芳颤抖着指着张秀香：“看看，看看，这是你养的好女儿，就是这么对她亲奶奶的！”

　　“奶奶？”陆笑冷笑，这出口的这句称呼，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就是huáng臻同陆笑生活了这么久，这也是她第一次听到陆笑用这么冷漠鄙夷的语气开口说话。

　　即便是当初在遇上秦若梦的时候，她也没这么恼怒过。

　　“你若是配当奶奶，你就不会在我爸妈刚结婚的当口就拿着他们的婚房给了你的宝贝二儿子；你若是配当奶奶，你就不会在我妈怀第二胎滑胎的时候让她就睡在家里，不送往医院！若不是我爸敬着你和老头子，你当我愿意认你这个奶奶？”陆笑的最后一句越说越是鄙夷，句句bī得吕芳回不出半个字来。连跟在吕芳后面看戏的陆至也是怔了怔。

　　陆笑扫过来的那一眼，极尽难看，陆至觉得自己这辈子没碰上这么丢人的时候。

　　“陆笑！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陆至一吼，胡子就跟着颤抖起来。

　　“说什么？爷爷你是老了听不懂话了吗？”陆笑又是冷笑一声，四周又是凉了下来，“我在说你们没良心！同样是儿子，就因为当初我妈生下的是女儿，所以你们处处看不惯我妈，连带着针对我爸！同样是儿子，你们怎么就没把我爸当儿子看呢？”

　　“现在也不用假惺惺来问候了，也用不着你们来说我妈的不是，我们家穷，你们恨不得当初没生我爸那个儿子，现在我们宽裕了，也用不着你来惺惺作态！”

　　这是头一次，邱丹珄和huáng臻看到陆笑这般歇斯底里，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陆笑的不理智。

　　伴着震惊，更多的却是心疼。

　　huáng臻永远也无法想象，陆远这一家被压迫时的尴尬与艰辛，她更无法想象，是什么让一向能容忍的陆笑跳起来反击对方，字字带刀，句句带刺。

　　可是这个样子的陆笑，比处处忍让迁就别人的陆笑，更是让她心疼。

　　“好！好好！张秀香！这就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那也……”

　　“笑笑！”张秀香一把拉住还想要向前去的陆笑，微低了头，擦了擦眼角边的泪花，“爸，妈，陆远走的太突然，笑笑现在还不知道在胡说些什么，你们别与孩子置气。”

　　既然张秀香已经给陆笑及吕芳找好了台阶下，陆至和吕芳都冷哼一声结束刚刚的争执。

　　陆笑烧得眼睛都红了，却被张秀香拉着，也不好再妄动。可盯着陆至和吕芳的眼眼里，那怒火烧得极旺也很难一时平息得下去。

　　原本就不太对的气氛因着这两人的到来更显尴尬，陆笑毫不留qíng面的处处反击也能看出这陆家的关系紧张到何种地步。

　　“笑笑越来越大，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口齿还真是凌厉。”陆途小觑了陆笑一眼，接着就是半做了悲伤状假惺惺在陆远的灵堂前哭了两声。

　　这虽然是陆远的葬礼，可陆笑却从来没有通知过陆家的家人。陆远在世的时候虽是时常会带着一家子回去看这两个老人，可是单单就对于陆笑来说，她对于陆家，最多的印象就是陆家那打心底深处的自私和偏袒。有没有这样的家人，她倒是无所谓，但是血脉至亲，她也不好当着陆远就跟陆家人翻脸。

　　而如今陆远已去了，陆笑更是没有了理由对着这些人陪笑脸，何况这家从处处针对张秀香一点也没有当过这是自家儿媳。

　　只不过，张秀香难免会因着陆远的原因而对两位老人有敬重，不闹腾已然是最大的孝敬，但陆笑知道，若说有多敬重，那也未必。

　　“姐姐，大伯去世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们说说。”陆朋看了看陆笑，跟陆笑七分相似的狐狸眼向上一扬，就是带了三分挑衅地看着陆笑。

　　陆笑侧头见就是看到了陆朋带了些挑衅的眼神，正yù说话，却被快步走上来的huáng臻拉住了袖角。

　　huáng臻半个字也没说，只是冲着陆笑摇了摇头，毕竟是人家的家事，还没轮到huáng臻cha手的时候。

　　陆笑看了眼huáng臻，想说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张秀香有些恍惚，甚至连huáng臻就在身边她也没有发现，眼中只剩下了怒火中烧的陆氏老两口子，以及凑热闹的陆途和看戏的陆朋。

　　陆家的人，没有哪一刻不闲着想要来找他们这一家子的茬。

　　吕芳最先看到拉着陆笑的huáng臻，作为奶奶，小的时候也带过一段时间陆笑，陆笑的脾气她清楚得很，可是此时的陆笑却是能被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制止而安静下来，她不得不侧头眯起眼睛来多打量了一番huáng臻。

　　huáng臻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裳，里面是黑色的衬衣，衬得huáng臻更是轮廓清晰了不少，半长的头发扎在了脑后，散落的细发更是显得帅气bī人。

　　即便是老眼昏花了，可吕芳的眼里还是闪过了一道jīng光。

　　本来一直跟着闹着起哄和陆朋也看向了有些不对劲儿的陆笑，刚刚好看到拉着陆笑的huáng臻。仅一眼，陆朋就是觉得这个姑娘不仅生得好看，就是打扮和气质都很符合他的胃口。

　　陆笑微微一眼就是注意到了陆朋的眼神，将huáng臻拉了拉，挡住了陆朋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