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景
看着他孩子气的埋怨,陈孝正失笑:“我不像你,什么都表现在脸上。回去就给你打电话,这总行了吧?”
被嘲笑得面子上挂不住,又怨自己像个qíng窦初开小女孩一样患得患失的心理,许开阳捏着那冰凉的手塞进自己怀里,陈孝正轻轻挣了挣,也就由得他去。
“旁边还有人看着。”陈孝正靠得离他近了一些,解开外套挡住中间牵着的手,抬起眼睛环视周围的人。
“怕什么,又没人认识。”他笑着拉起陈孝正的衣襟,裹住胸腹挡风。
不一会儿,发车的告示声响起来,许开阳先提起行李箱的把手往汽车走去,陈孝正跟在后面。快到车旁边时他紧两步赶上,跟许开阳平行,肩膀擦着肩膀,手在底下悄悄握住许开阳的手。
帮他把行李搁上座位上方的架子固定好,坐车的人一个个往上挤,许开阳把他按坐在座位上,俯下身悄声说:“我等着你的电话。”
陈孝正看着他扭身挤下车,脸上泛起和这冬日寒冷的空气截然相反的暖意,嘴角边微微带笑,手无意识地抚着刚才被亲吻过的地方。
车沿着道路缓缓开走,许开阳看了一阵,准备去找回自己家的车,背后远远的有人喊他名字。
“许开阳!”
一个身穿橙红色羽绒服深蓝牛仔裤的女孩子,头发隔开上半部分扎在脑后,下半披散在肩上,眼睛笑眯成两弯新月,款款朝他走来。
“许珊,你怎么在这儿?”许开阳迎上去,上下打量她,“一年没见,变漂亮不少啊。”
“还是你嘴甜,我们学校的男生跟木头似的,好听话都不会说。我刚下火车,这不正要回家呢。”许珊是他高中时的女朋友,长得漂亮,不少男生追求,后来还是被许开阳的甜言蜜语哄下来了。她考上了外地的学校,许开阳在本地,分手时没怎么闹,走的时候许开阳送的她上车,两人相处像朋友一样。
“这么巧,我也要回家,咱俩可以坐一辆车。”
久未见面,一路上说笑些上高中时的趣事,八卦同学的近况,到了车上许珊忽然话锋一转:“其实刚才在售票台我就看见你了,你送的那人是谁啊?”
许开阳动了动身子,若无其事地说:“我大学室友,东西带得多托我送送。”
“得了吧。”许珊神秘兮兮地说,“我刚才看见你俩手拉手了,肯定关系不一般。上学那会儿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男人。”
“瞎说什么!我俩就好哥们儿,哪有你说那么夸张。”瞪她一眼,许开阳又往旁边挪了点。
“才没有夸张,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生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你们还凑得特别近地说话,都快亲上了!”不乐意被他反驳,许珊撅起嘴,“你跟我啥关系,就不能多透露点吗?我又不是外人。”
和陈孝正jiāo往这件事他没跟任何人说过,偶尔儿时死党打电话来聊近况他也没说,怕兄弟起哄要他带人回来。在学校瞒得很严实,他没想过竟会在火车站碰到许珊,还被她看见和陈孝正的分别。心里七上八下琢磨一阵,经不过许珊威bī利诱软磨硬泡,终是送了口风。
知道他和陈孝正的关系,许珊满满的尽是疑惑好奇:“以前看你和别的男生关系很好,但还是喜欢女生的,为什么这次喜欢上他?”
“人和人之间的jiāo往是件很奇妙的事,虽然他的xing格和我不大一样,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种和别人截然不同的感觉。”许开阳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慢悠悠地说:“一开始我确实被他与众不同的处世方式吸引,了解得深了却觉得看不透。他有时像个机器人把自己框死在条框里,有时又会迸发出qiáng烈的qíng绪,这种矛盾让人想把他的qíng绪引出来,也让人越陷越深。
“和他jiāo往后才体会到,我没有了逗引,没有征服,而是势均力敌平等的尊重。不管我给他细小的还是激烈的,他都能分毫不差还给我同样的感qíng。曾经我也患得患失过,现在不了。他不爱说那些,但我就是知道。”
“爱qíng怎么可能平等呢……”许珊依然不解。
许开阳望着她,眼里隐隐有些得意神色:“没有得到过,当然觉得不可能。”
过年母亲买了一盆水仙放在台子上,从抽花枝到花苞慢慢开放,许开阳盯得深青色釉底上的折枝梅都快印在脑子里,电话却是一直没响过。
或许明天阿正就会打过来,他一直这么想。
可是直到快要开学,他都没有接到陈孝正的电话。想着要如何好好质问陈孝正为什么不联系他,又恐惧于会有变故——莫不是他反悔了?在日复一日的焦躁中终于熬过假期,他在报道前的最后一天见到了拄着拐杖的陈孝正。
背挎一个硕大的背包,进门时包被门挡了一下,陈孝正láng狈地靠在门框上稳住脚步,许开阳忙过去扶他,那点疑虑和苛责早烟消云散。
“你这是怎么了?骨折?”
就着他的搀扶坐到chuáng上,许开阳还想再问,忽然被一把抱住。“对不起。”陈孝正懊丧地说,“住院就住了很久,医院又没有电话,我身上又没带钱就……”
“别说那些,我要是早知道你出事,宁愿你是不想理我才不打电话。你这到底怎么弄的?”拥紧他,许开阳余光去瞟那刺眼的白色石膏。
“没事,出了小车祸”
“身上呢?其他地方没事吧?”放开人上下打量,许开阳心揪得一阵阵疼,“是不是回家那趟车出车祸?都他妈怪我,要不是我拉着你不让走就不会出事!”
“骨折而已,没什么大事。哪有那么多如果,想什么呢,说啥都赖不到你身上。”陈孝正笑笑,把人拉过来重新抱住,“在医院我就想给你打电话,可是我妈总是在,没法绕过她。你不会生气吧?”
他们虽已成年,仍旧孩子一样做不到许多事qíng,无能为力的太多,许开阳喃喃地说:“还提什么生气。阿正,你得答应我好好顾着自己,千万别有事,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
后怕合着眼泪让他一股脑咽回去了,酸涩的痛在脑子里一抽一抽,回想一个多月前自己和许珊说过的互相了解不会患得患失,怎么可能不患得患失,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他早已构思过诸多可能,要是陈孝正离开会怎么样。陈孝正身上牵着他的诸多qíng绪qíng感,他早已没法想象他们jiāo往前陈孝正说过的那些话,什么早晚要分开,他只愿长久地和陈孝正在一起,一想到差点失去面前的人,就仿佛有浓郁的沉甸甸的黑暗压在心头。
这时的许开阳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在当时合qíng合理,却会在生活的长河里缓慢地被消磨。起码那时的他是坚定的,怀揣着那股执拗的意念。
第14章 先兆
在那个大学生还很吃香的年代,他们不用特别发愁毕业后要去哪里就业,只要拿到那张学位证就像得到职位的准入函。许开阳也是一样,他要回到父亲的公司做事是定好的,拿到毕业证就可以轻松回家继承家业,陈孝正那么优异出色,他并不担心他的前景,未来就像现在的生活,触手可及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