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花劫
那青衫女子郑重地:“身为妖类虽行径乖张却也通晓天道轮回多行不义之理,还望神君与冥君此行顺利,能令四界少些枉死的杀戮。”
宴无台从傲君山一路咬牙回到桃花谷,才将忍在喉口的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双修的妖类与自家欢喜佛签订契约之日,所增长了多少修为,将来弃约之日契约双方会受到相对程度的反噬。而契约解除原本是由双方自愿而行,宴无台此次qiáng行单方面解除契约,所有反噬之力全都落在她一身身上,炼体期的修为几乎毁了个gān净,五脏六腑全都如同被绞碎一般疼痛,偏偏倔qiáng着一口气,憋着那骨劲一路回到桃花谷,才卸掉全身的力气,心头上被压抑的委屈与痛苦如同那口被吐出来的黑血,撕扯着她全身血ròu。
“谷主,我先扶你回巫行宫吧。”莠竹看着她白的跟一丝血色也没有的脸忧心如焚,幸好她一路扶着宴无台,才不至叫此刻一身力气用尽的她摔在地上。
宴无台疼得发抖,红着眼,从牙fèng里挤出一句话:“巫行宫?那哪里是我能回的去的地方。”
莠竹忍不住地哭出声来:“谷主!你这又是何苦?既然欢喜佛的契约拴不住她梧千双的人,你又何必自行毁约损伤修为?”
宴无台闭上眼睛,四肢百骸里流淌的仿佛不是血而是刀子。她忍不住想起从前梧千双qiáng行与她签订契约时,那时候她也偷偷地想要自行解除契约,梧千双却吓唬她说,若是单方面解除契约,她会承受这世间最深的痛苦,而梧千双却会因此而死。
那会儿她跟自己说放弃解除契约只是为了不想尝试世间最深的痛苦,并不是为了梧千双的安危。
结果,这人从来都在哄她。
也不是,起码她现在尝到了世间最深的痛苦,真是生不如死。
莠竹落了一番泪,却对宴无台的痛苦束手无策,她虽然不知欢喜佛的契约反噬起来的滋味,可看见宴无台额间疼出来的汗水和越来越青白的脸色,做了一决定。
“谷主。”莠竹突然逾矩地握住宴无台的手,坚定道:“莠竹跟随你到今日,你心中的苦处即便不说莠竹也知道,只是莠竹却从来帮不上谷主,还总是惹谷主生气。承蒙谷主不弃至今,莠竹无以为报,只盼日后谷主能顺遂平安再无烦忧之事。”
宴无台喉头滚过一阵一阵的腥甜,突然听到莠竹这番话语,qiáng撑着睁开眼却看见莠竹将自己的妖丹取了出来,朝着她道:“谷主,莠竹修为虽然低微,但你将它拿了去也能令你的伤势好受一些……”
“混账!”宴无台心头腾起一丝怒火,撑着一丝力气将莠竹的妖丹打了回去,推开扶着自己的莠竹,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我还死不了,用不着你在这里舍命。”
她看了莠竹一眼,道:“你走吧,我要闭关,从此不再出桃花谷一步。”
“谷主!”莠竹刚喊了一声,被一股无形之力拖拽了出去,桃花谷的石dòng前落下一面石门将宴无台的身影隔绝其中。
☆、第99章 解释
梧千双来晚了一步,看到的只是守在石门外的莠竹和凋零萧条的桃林。
当日众妖追逐炽元丹一战毁了桃花谷中桃林根基,昔日桃林中驻守的妖奴们,死的死逃的逃,从巫行山上chuī下来的寒风将残存的几株桃树chuī弯了腰身,一眼望尽却是再找不出昔日桃花盛开灼灼芬华的景象了。
梧千双带着十二琈玉剑而来,立在石门外,手掌轻抚石壁,叹了声:“无台,你该听我一句解释啊。”
“不知尊下要解释什么?”跪在石门外的莠竹在看到梧千双的第一眼,恨意不需宣之于口,单是那双眼睛已是浸满:“我们谷主已将qíng谊还了你,如今闭关养伤修行,尊下既然早已与人定了终生,便不必再来叨扰我们谷主的清修了。”
她从来不喜梧千双,没有巫门这重背景,梧千双在她眼里简直一无是处。
当年谷主年少无知,才会被梧千双的几句花言巧语哄骗而误了终生。她最是了解宴无台不过,瞧着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认准了一个死理便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倔qiáng脾气。当年若非对梧千双有qíng,就算梧千双qiáng行与她结了契约,依照她的倔脾气,哪怕是死也要跟对方先拼一个网破,哪里还会等到今日。这千年里妖界中人只看到巫行山上风头无两因qíng得势的宴无台,却只有她看到这千年里自家谷主无数次的为qíng所困。却不想,这千年的时光终究换来的是一场qíng伤,若可以,她此刻恨不能杀了梧千双。
“无台,我……”梧千双不理会莠竹,正要qiáng行破出石门的禁制时,被法术给弹了回来。仔细一看,这上面的禁术还是当日自己亲手下的。当时她将宴无台困于石室中与她缔结双修盟约,后来一时兴起,将宴无台的一点血融进了禁制之中,此后这个石室的门便只有宴无台本人可以开启。
若她qiáng行开启,则会令本就因毁掉契约而受伤的宴无台伤势更重。
梧千双的时间不多,几乎是伤透了她长姐梧玉楼的心才qiáng行闯出了巫门。这两日她眼看着不周山又倾倒了两分,上行九十九界中的妖shòu已经不受结界的限制,上层之中凶猛的妖shòu们破界而出,随意践踏那些修为不高在下层中修行的妖修,残肢断骸和鲜血染红了半壁不周山,十分惨绝。
而下行三十三界中的凶shòu恶灵也投入到谢琅邪麾下,成了四界中最为可怕的一支妖军。
而人妖二界之间的结界也因为不周山的倾斜而变得形同虚设,大量的小妖从结界中涌入五光十色的人界,或以皮相迷惑或以法力抢夺,吞食凡人生灵为祸苍生。
如今不周山虽悬一线,却还勉力维持四界平衡不至使yīn阳失衡乾坤崩毁,若等谢琅邪将炽元丹上的神力收为己用,那放眼四界便再无一人能阻止其膨胀的野心了。
她要去阻止谢琅邪,无论是为了巫门未来亦或者是为了她能与宴无台另辟一处隔世之所长相厮守。
“无台,我知你怪我。可我梧千双以xing命发誓,此生此世仅qíng系你宴无台一人,无论此生来世绝无半分虚言。你且出来听我一句解释可好?”梧千双对着石门举三指发誓,无论她说什么,石门之后都是如死一般的寂静。
莠竹冷笑一声看着她:“梧少主此生对我家谷主许下的誓言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连欢喜佛的生死之约都困不住你,又何必拿xing命来赌咒发誓?我家谷主不愿见你,更不愿听你解释,还请梧少主少要多费唇舌,请回吧。”
梧千双被莠竹一番冷嘲热讽刺痛,却也深知宴无台的xing子若非是被伤到了极致也断不会与自己qíng断义绝,一想到石门之后宴无台忍受反噬的痛苦,而自己却被隔绝在外,忍不住将头抵在石门上:“无台,这场婚事是长姐定下的,从头到尾我都不曾答允。长姐她也是因为四界之祸而忧心我的安危,可我既然许给你一生一世,便绝不会因任何事qíng而背信与你。”梧千双轻叹一声,指尖扶着衣领下方的青鸟印记,哀声道:“无台你即便是不信我,也求你出来看我一眼,与你约定那日我就将巫门的血誓一并许下了,此生此世我只有也只要你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