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花劫
初息不信这个邪,苦思冥想了整整七日,发现这赏物阁的西北角人迹罕至,那些洒扫奴仆也都绕着走,仿佛是个什么禁地。连渡厄之境她都闯了,如今被困在这儿就算是龙潭虎xué也好过哪天这位阁主大人没有耐心了,觉得qiáng扭的瓜也是瓜,心血来cháo一破,那就真糟了。趁着月黑风高大雪之夜,初息猫着腰往西北角一路挺进。不想才走到角门,脚下一空落入一深dòng之中,一边下坠初息一边心中懊恼:“完了完了,别是什么灵shòudòngxué之类的,将自己当做口粮。”还未念叨完,屁股一软落在一chuáng榻之上,chuáng榻铺着厚实柔软的shòu皮,室内生着两盆炭火,初息与两个赤-luǒjiāo缠的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她识得,正是这芙蓉阁主西镜本人。
西镜面色泛红,眼生魅色,光洁的身体倾向惊魂未定的初息道:“怎么?想通做我的欢喜佛,要与我双修了么?”
“啊——yín贼!”初息大叫一声,一掌扇在西镜的脸上,捂着眼睛没命地跑。才跑出门口便被一早候着的团子妖仆拎住衣领,一路拖回了赏物阁中。
西镜摸摸印着五个手指印的脸,好生委屈:“你自行闯入人家闺房将人家看了个jīng光,倒还骂我yín贼……”
这三次逃跑后初息有些气馁,她本就对芙蓉阁极为陌生,西镜修为高深,阁中妖仆各个厉害。得再想些万全之策。
初息拿着火钳将暖炉里烤好的栗子捡了出来,分了些给帮她找栗子的小妖仆,她自己用纸包了剩下的栗子依在阁楼窗边,一边嗑一边赏雪景一边继续思考自己的逃跑大计。
这赏物阁内的确陈满绝世法器旷世珍宝。刚入此阁时初息的确生气地想要报复西镜,将赏物阁砸个稀烂。可法器与珍宝着实华美难得,它们何其无辜要遭这等劫难,初息也不忍心。
千错万错都是这yín邪阁主的错!
初息没有大闹赏物阁,而西镜的态度也十分古怪。每次来看她时一双眼睛含qíng脉脉,却又什么都不说。
若是她真要为难初息,不过是勾勾手指便能办到的事,现下却在和她磨时光。
当真不爱qiáng人所难?初息怎么会信,若是不qiáng人所难就不该qiáng迫她留在芙蓉阁!
都是骗子!
初息挨着大雪,日子空空dàngdàng地过。
前些日子刀光剑影生死一瞬,这几日平淡得口舌生疮。若是在熟悉的桃花谷,再平淡的日子也让她舒服。可桃花谷已然被毁,不复存在了。
雪下得更大了些。虽从赏物阁望出去能将不周山奇景尽收眼底,可大雪飘进了阁楼,初息头发上都粘了些。
阁楼第一扇小花窗被关上,一回头,西镜不知何时来了,悄声无息,吓了初息一跳。
西镜坐在四角小方桌边的蒲团上,为了腾手关窗而放在小方桌上剥好皮的栗子正微微地散发热气。
“你在吃什么?”披着一身驼色大氅的西镜问道。
“栗子啊。”不然呢!初息没好气地应答这句废话,再去关别的窗户。待她将三面窗都关好,回头一看,见装栗子的水晶盘底朝天,西镜正拿着最后一颗往嘴里送。
“你!我辛辛苦苦剥好的栗子!”
“哦?看你放在这儿也不吃,问你还那么凶,以为你不爱吃。”
“……你到底是来gān嘛的!”
西镜挺了挺腰身:“哎呀这赏物阁里好冷。也是,此阁常年摆放物件,连个暖塌都没有。哎?你怎么不让小妖仆们制备?”
“多谢阁主好意。”初息皮笑ròu不笑,“我也曾是一名妖奴,不习惯使唤别人。”
西镜摇头,招手间小妖仆们端来一壶壶美酒、一盘盘香ròu。
“来来来,喝点酒暖身子。”西镜将半透明的碧绿酒器摆在初息面前,酒入杯后杯身色彩竟有七种变化,看来芙蓉阁真是处处是宝。
“我不喝酒,谢谢。”初息怎么可能会和西镜一同喝酒?虽她酒量不算太好,但多少能喝些。西镜这人脑子里装的是些什么古怪的东西,初息参不透,也无意去猜度,与她不要靠得太近便好。
“身为妖怎么可能不喝酒?”西镜也不qiáng迫她,独自痛饮三杯,“倒也是,你不像妖。有哪只妖会像你这般清冷。“
初息不再吭声,完全没听西镜又在打什么花腔,脑中盘算着一会儿这yín贼若是借酒装疯,她应该从哪个路线逃走。
第十杯酒下肚,西镜突然转换了话锋:“你有一位旧友要来。”
“我的旧友?”初息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字还是把她吸引过去。
“对。”西镜手边那一大壶的酒面已然下去一半,“阙荫谷帝将神鸟的新晋女君,幻真。”
听到“幻真”二字,初息双眼发光:“幻、幻真大人为何会来?”
西镜莫名道:“每日来我这芙蓉阁的妖界权贵不计其数,甚至其他三界的客人也不计其数。帝将神鸟女君来此,很稀罕?”
初息并不在这件事上与她多做口舌:“幻真何时会到?”
“瞧你这副猴急的模样……”西镜放下酒杯,凤眼微合,“是旧友,还是你喜欢的人?”
初息站起来就走,西镜舔了舔唇上晶莹的液体道:“她明日就到。”
初息停下脚步,西镜无奈地笑,脱下大氅披在初息肩头:“是我粗心,你面皮薄,我该一早叫人多留意赏物阁内布置。这件大氅乃雪狐耐寒毛皮制成,你先披着。”
西镜离去,初息将大氅脱下,放到一边。
念起幻真,初息竟有些紧张起来。幻真在渡厄之境内点化青睛雪狮后又习惯xing消失,有很多谜团萦绕在初息心里。比如她为何会与她表姐作对,救下自己;比如她为何可以点化如何木的守护神shòu;就连她整个人的气氛都与在巫行山上不同了。
莫非这次,她又是来搭救她出芙蓉阁的?
想到这里,初息不禁有些羞赧。
就在初息胡思乱想之时,幻真坐在新制的飞天轿中,带着阙荫谷宫娥一行数十人正翱翔于不周山上空。她一面嗑瓜子一面感叹:“表姐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真教人担心。说到底还是表姐太任xing了,平日里没少欺负表姐夫。哎……现在人不见了倒是知道心急了。表姐夫可别遇上什么糟心事才好。诶,你们,到了芙蓉阁可要小心点儿,那芙蓉阁主是只万年巴蛇,xing子古怪得很。若一不小心将她开罪,换不出妙华法镜,找表姐夫可就更困难了。”
宫娥齐声应道:“是!”
幻真继续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去芙蓉阁见识见识也好,我外公在世时老是念叨让我出谷多游历游历,趁此机会多长见识也是好的……”
幻真一行人来到芙蓉阁前,团子头妖仆领了两队阁里的姑娘迎接。初息趴在阁楼小花窗远远地看了一眼,见幻真往广晋阁去了。
初息推开阁门,守在外面的妖仆拦住她:“初息姑娘不可出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