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糊涂了么？”易落拍案而起，“兵力不过四千，这种谣言也能信么？！散布谣言定是有所布置，一旦出兵，岂不是腹背受敌？”

　　“圣上已被杨国忠蒙了眼睛，朝廷上下无人敢言，我们更是无能为力，”南侯面色凝重，“方圆百里天策同门已秘密集结，一旦潼关失守，不敢说击退，但至少能挫其jīng锐，为长安争取更多时间。长安此时已不能久留，还望二位早作安排。”

　　“多谢提醒，”叶凝海悠然开口，“别绕圈子了，偷偷摸摸来找我们，难道就为了说这个？”

　　南侯一迟疑，低声道：“那确实……不是凝光该去的地方。”

　　叶凝海目光一沉。

　　“同门联络的人是我，无论集结还是出发，都是由他们通知我，再由我告知凝光。”

　　叶凝海恍然：“如果你不告诉他，他便不知去处。”

　　南侯沉默半晌，道：“正是。”

　　叶凝海笑了：“日后你收到集结号令，可以独自离开，凝光找不到你，于是无处可去，只能跟我们回去。”

　　易落眉头一皱，南侯颔首沉默。

　　叶凝海不喜不怒，慢悠悠给他倒了杯茶：“别冷场，还想说什么，都说出来。”

　　南侯抬头看了看他，勉qiáng一笑。

　　他不太适合笑，板着脸是正气内敛，笑起来反而有些木讷：“凝光这一路……帮了不少人。”

　　昆仑长乐坊老人病重垂危，他横穿冰原独觅灵药；龙门几番马匪劫掠百姓，他单挑匪首约法三章，单是后来进了长安城，看见有恶徒欺行霸市，他二话不说，一剑断了恶店招牌，满面chūn风，扬长而去。

　　南侯从未见过这样的年轻人，他总是有做不完的事，用不完的力气，他乐在其中，举手投足是江南人的灵俊轻盈，然而江湖险恶风尘，从来磨不去他的锋芒。

　　南侯不善言辞，慢慢推敲着他想说的话：“他应该……做他喜欢的事，可以……帮更多的人，家人还要他照顾，他还不该去战场上送死，叶少爷……你昨晚说得很对，个人有个人的责任——”

　　叶凝海只是笑了笑：“军爷此番心意，大哥我感激不尽。”

　　南侯尴尬：“我……叶少爷客气了。”

　　他其实很想说，我比你大。

　　“不客气，”叶凝海道，“你的计策，我不同意。”

　　南侯一愣。

　　“你这不是为他好，你这是瞧不起他，”叶凝海拿走了他眼前的那杯茶，“凝光昨夜说得再清楚不过，他既然连流寇恶霸都看不惯，自然更容不得叛贼；路边小事他都要cha手，叛国兵变岂能不管？”

　　南侯被他说得懵了，叶凝海昨夜明明气不能已，为何现在好像又同意了让弟弟上战场？

　　“你若再看不起他，我便要告诉他去了。”

　　南侯一下站了起来，可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他跟我一起送死。”

　　易落目光一动，随即黯然。

　　叶凝海有意无意望了他一眼：

　　“我虽不愿凝光走，但只会劝他，不会骗他，明知你走却不告诉他，这让他记恨一辈子的事，我才会不做，”他顿了顿，微笑道，“你放心，是走是留，我会再让凝光选一次，他是个懂事的大人了，选过追悔莫及也好，问心无愧也好，全是他自己的。”

　　南侯愣愣站着，叶凝海大哥的便宜不是白占的，他一眼看去散漫无虑，可说出每一句话，竟都让他心服口服。

　　“……我懂了。”

　　他重重点头，告辞离开，叶凝海忽又叫住他：“人多少都有些自私，凝光也是一样。”

　　“……啊？”

　　“你有没有想过，凝光若迫不及待上阵杀敌，早已奔去潼关了，为何还与你在长安闲逛？”

　　南侯一愣，眸光几晃，yù言又止。

　　“人呐，如果心里装的全是江山社稷百姓安危，那该叫佛，不叫人啦，”叶凝海笑眯眯道，“他不只是想‘为国平叛’，更是想‘随你一同为国平叛’罢？”

　　——多好，大唐的天下，和自己的天下，全握在手里了。

　　****

　　易落静静地坐着，窗外暮色渐逝，夜色从东方山峦，蔓延出一片水色。

　　“咱们也说明白了罢，”叶凝海舒了口气，在他身边坐定，“你要走，我知道了。”

　　易落早有预料，勉qiáng弯起嘴角。

　　“师父葬在何处？”

　　“北邙。”

　　“等战事平定以后，我去祭拜，如果你在，我们一起。”叶凝海的声音难得安静，“我不想让你走，可这回，我不知道要怎么劝你，换了我，若是看着叶家，看着我娘，看着庄主被……恐怕要疯的。”

　　易落望着他，苦笑道：“是么。”

　　叶凝海抬眼回望：“我只说一句，你和凝光一样，有两条路可走，选哪条都可以无愧，也都可能后悔，全看你自己的心。”

　　易落沉默许久，道：“我之前怎么非礼你的？”

　　气氛没有变，他却一本正经地问这个问题，叶凝海也愣了：“你……你把我压到chuáng上，要亲我。”

　　易落险些捏碎了整个茶壶，表qíng努力很镇定：“……你介意么？”

　　叶凝海一脸淡然：“不介意，反正我亲回来了。”

　　“……呃？”

　　纵使易落想遍了他所有的反应，也不可能想到这个结果：“……你……亲回来了？”

　　“嗯。”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要ròu么=``=

　　不要的话就只暧昧一下

　　☆、饮饯易水上（1）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Orz

　　这次荤腥大家就就先略过吧下回正式来/w\

　　“我以为我只是抱了抱你。”

　　以他们彼此几十年的了解，叶凝海立刻恍然，眼睁睁看着那人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后退再后退，咣当一声，叶凝海没有抵抗，只是想，今天真是和chuáng结了大缘份。

　　易落自上而下凝眸，低声道：“我原本是想，你若这么答，我就再抱一抱你。”

　　“……这不对，”叶凝海难得有些局促，他试着动了动手腕，反而被扣紧了，“你就算亲我，也不必非要还原这个姿势。”

　　“哦，我没忍住，”易落吸了口气，“反正你不介意。”

　　鼻息贴近，叶凝海开口：“等等。”

　　“嗯？”

　　“……你最好先想想，”叶凝海无处可躲，只能笑，“我们两个大男人，以前抱一抱就算了，可这么亲上，不是不太对劲么？”

　　易落还真的想了一想：“凝海，其实我一直觉得，抱一抱，也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