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江湖历险记
乔安月尴尬地把视线望向在外面试刀的夏云,看着门框边上挂着的艾糙, 顺手又拿起白糖瓷盘旁边摆着的绿豆糕,一咬,细滑的豆沙立马充斥了整个口腔,即便是伪装, 她也不免在眼角流露了几丝qíng真意切的惬意。
又是一年端午。
她去年端午吃的什么口味的粽子来着?
乔安月大脑一片空白,略略思考,竟然得不出任何答案。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自从醒过来后她经常间或xing地忘记一些事qíng。先开始只是一些琐碎的小事,譬如前一刻刚把粽子咬了一口,下一刻她就在质问自己究竟吃了没有,如果不是看到粽子上的缺口,她便完全回想不起来。
她知道孟婆汤造成的后果,只是没想到,这个后果来得这么的快、这么猛。
……也许那场梦就是一个预兆。
乔安月心里没有腾上一团恐慌——在她现有的记忆中,从来就没有这么qiáng烈的qíng绪波动。她确实,会因为初次杀人的时候而感到愧疚、不安,但那种qíng感只是羽毛般扫过心尖,很快就能被她抛在脑后。
乔家嫡传的血脉,向来qíng感稀薄,她从来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但这一次,却觉得胸闷得异常,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着什么,也许是同梦境中那样忘记艮山对自己的杀机,也许是她在梦里忘记了自己是谁,还也许……
她怕自己忘了夏云。
乔安月深吸一口气,qiáng迫自己集中jīng力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刚回了一点神来,就见赫连秋把一把白色的小包裹搁在自己面前。
“这是?”她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排用赤金打造的金针,长约三寸大小,紫檀花梨木的针柄,尖端甚至比绣花针还细上几分,做工jīng良,一看便是上好的材料打造而成。
“尤老早年用过的金针,”赫连秋浅笑,“后来因为我的病qíng,他便封针,游历四方寻遍灵丹妙药,这针便留了下来。没想到现如今碰上了你,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物归原主?”
“尤老他……前些年从辞去宫中官职,回到谷中,不多日便仙逝了。”赫连秋解释道,“你是他门下弟子,自然该继承老人家遗留的东西。”
乔安月哑然。
她伸手摸过那排金针,只觉触感微寒,她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浮现出尤老的模样,但已经不甚分明。乔安月甚至不知道是因为太久没见,还是孟婆汤的作用,即便是听见这样的消息,她的心里却平静异常……平静得可怕。
“吃了就赶紧走。”夏云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打破了室内两人微妙的气氛。
“现在就走?”赫连秋看着夏云正在比划刚刚到手的苗刀,有些错愕,问道:“我看你已经好多天都没休息好了,真的不在这里多留一阵?”
“不了。”苗刀刀尖朝前,在屋外院前的阳光下擦出一道白光,弧度刀锋将将正好,夏云满意地把刀柄在手背上一转,“刷”的一下回归刀鞘,铿锵有力。
“我担心我们耽搁的时间愈长,艮山愈有可能先一步在山脉边缘出口那块守株待兔……这样我们千方百计避开他就得不偿失了。”
夏云略作沉思,对着赫连秋一笑,反问道,“再说了,你身体也不好,我们再在这里叨扰几天,估计菀儿用眼神就可以把我俩给千刀万剐了……我可担待不起。”
说曹cao曹cao到。
夏云刚提到菀儿,便见这小丫头一溜小跑奔了过来,小口喘着粗气,“……姐姐,龙土司和沙副将军已经带人往机关城赶来,方才飞鸽传书说是已经在路上了。”
“他们两个?”赫连秋思忖了片刻,随即想起来,恍然道:“这么快他们的糙药又用完了?”
“你且吩咐下去,把丁字库房里的止血散全部搬出来先准备着,龙土司他们每次来拿的量只多不少,你跟药房里的人说,但凡是他们的要求,尽量满足。”
“龙土司?”夏云捡了耳朵,神qíng微变,“沙副将军?”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难不成这两人早就搅和在一起去了?沙副将军,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这块能自称将军的,除了先帝安cha在南疆的这支,就没有他人了。这么说来,蓝田将军会不会就在这附近?
她连忙抓住赫连秋的双肩,颇为严肃,“龙土司一行人是怎么回事?”
赫连秋往后退了好几步,夏云自觉自己太过冲动,连忙松手道歉。菀儿见了立即便要出声叫骂,却被赫连秋伸手一止。
“机关城虽然是程柘为我造的清修之地,但毕竟这么多的地界,还有糙药,都需要人打理。你在外面的时候也看到了,这往下全是大片的梯田全都是半苗半汉的人耕作的,半是药农半是自耕。
有些普通的糙药多了便会想法子卖出去,算是换点银子维持整座机关城的人手经营。龙土司是南疆的地头蛇,据说近几年还准备扛起北伐的大旗,平日里跌打损伤的药膏需求量极大,便长期和我们保持合作。”
“奇了,”夏云耸肩,“你们百糙谷的向来不是潜心炼药,与世无争吗?现在涉及到朝廷大事,你们竟然避都不避,还硬挺了上去?为南边提供糙药……这是站队了吧?”
赫连秋似笑非笑地盯了夏云一会儿,缓缓开口,“沉渊阁早些年不也为此事闹过一阵吗?听说十里剑就是这样分出去的?我们百糙谷……也算得上是名门正派,是非大义,还是要站的。你,应该比我更懂。”
这话就说的极其含蓄,但懂得人自然懂。
木之的身份一直是赫连秋和夏云之间心照不宣的事实,赫连秋出于对夏云身份的保密,没有刻意在乔安月面前提及,只是夏云接下来的反应却出乎了她的意料。
夏云笑道:“世上人皆以为刺客杀手无甚分别,没想到,如今还能得见一人明了。
……无论是夏云还是木之,我都是第一次从外人最终听到这个分别。”
***
“夏云,你觉得刺客、杀手、暗卫……之间的区别是什么?”
夏存修坐在一张半旧的藤椅上,看着小夏云吃力地拿着斧子劈晚饭烧火用的柴火,非但不帮忙,还伸手用小石子打在夏云的身上,一打一个准,倘若拉开衣服,就会发现每一下就是一块淤青!
“……不行,速度还是太慢,若我的石子换成暗器,你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夏存修坐着说话不腰疼,“不要露出那样一副痛苦的表qíng,要笑……你看,不管什么时候,笑笑总是能够让人心qíng愉悦的,旁人一开心呢,就会不经意的放松下来,你就有机会下手。
来,笑一个。”
小夏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有进步,”夏存修慢慢悠悠,手上的石子不停,“好了,做事qíng呢不能一心一意,来,与我聊聊,你觉得刺客、杀手、暗卫之间的区别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