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尽灯花又一宵
“娘子,帮我去前面招呼片刻,我哄好了笙儿就回来继续招呼大家。”大人也知道夫人突然来这里,定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他解释了一句,“浣溪说不了话,她只能在我手里写字表明意思,夫人素来大度,是不会把那些流言蜚语当真的,对不对?”
夫人终是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可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舒服,她忍不住劝道:“笙儿也渐渐大了,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夫君疼爱她并没有错,可若是宠怀了笙儿,以后到了夫家,可是要吃苦的。”
“我知道了,多谢娘子提点。”大人匆匆应了一句,便端着饭菜往萦笙所在的偏厅走去。
听见门口响起脚步声,萦笙激动地从榻上跳了下来,唤道:“浣溪,你终于回来了,我都要饿……”
萦笙的声音卡在了半途,她看清楚了来人是大人,便木然定在了原地。
“爹爹知道笙儿定是饿了,来,吃东西吧,这些饭菜可都是笙儿爱吃的。”大人柔声哄了哄,将饭菜放在了桌上,向萦笙招了招手。
萦笙眼圈一红,扭过了小脑袋去,“谁让你来的?我不吃你端的饭菜!”
“笙儿……”大人心头一紧,走了过去,在萦笙面前蹲了下来,想要去摸她的脑袋,“别怪爹爹了可好?爹爹也有爹爹的难处。”
“明明是表哥欺负我们,你还帮着表哥一起欺负我们!我讨厌表哥,讨厌你!”萦笙终是将腹中的委屈都吐露出来,她扭头看向一边,“你不是我认识的爹爹了!”
大人的动作僵在了原处,他心疼地看着萦笙大颗大颗的眼泪滚出眶来,千言万语只凝成了一句,“笙儿……”
萦笙瞥了大人一眼,看见了他眼眶中的泪花,心便软了几分,“你欺负了人,你还哭,爹爹你不知羞!”
大人涩然笑了笑,他起身走到了桌边,端了饭菜过来,又蹲在了萦笙面前,“好,爹爹不知羞,可爹爹知道笙儿饿了啊,若是饿坏了身子,爹爹会心疼的。”
“才不会……”萦笙本想顶一句嘴,可瞧见大人那双慈爱的眸子,发现满腹的怨气竟已消散了不少,她忍住了要说的话,变作了另外一句,“我不喜欢表哥,以后爹爹不准让他再来我家。”
“好,爹爹答应笙儿。”
“他今日拿石头砸我,只有浣溪一人护着我,明明是我砸的他,可他却冤枉浣溪,爹爹你最后还不信我!”
“爹爹若是不信你,为何会抛下外间的宾客,来哄我的笙儿呢?”
“可……可浣溪被打了……好疼好疼……”
“爹爹知道。”
“我的心也好疼好疼……”
“笙儿,是爹爹不好。”
“呜……”
萦笙再也说不下去,突然扑到了大人怀中,哭成了一个泪人。
大人将饭菜放到了一边,紧紧拥住了萦笙,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萦笙这样,证明萦笙是原谅他了。
我在门口看着这对父女终于和解,心头大石算是落了一半。
我轻笑摇头,转身回到萦笙的小阁中,那儿的桌上还放着今日被白中羽踩坏的皮影人偶,我想着,或许我还能为萦笙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种下了一颗种子,等待发芽的那天~
☆、第九章
灯花消瘦,夜色渐深,房中的灯影有些暗淡。
我放下fèng补了一半的皮影人偶,用针头挑了挑垂落的灯芯。
“浣溪。”
突然听见萦笙唤我,我抬眼往声音的方向瞧去。
只见她端着饭菜立在门口,看着我点头微微一笑。
我连忙放下手中的银针,起身快步走了过去,从她手中接过了饭菜,放在了桌上。
那些饭菜是我给她准备的,如今已经凉了许多。
她静静看了一眼桌上的皮影人偶,忽然抬眼,我才发现她双眸通红通红的,定是方才哭得太厉害了。
我有点担心她的眼睛,更怕她饿坏身子,我只能指了指饭菜,比了一个吃的动作,示意她快些吃东西。
萦笙倔qiáng地摇了摇脑袋,她牵住了我的手,示意我坐下。
我顺从地坐下,却有些不放心地往房门外看了一眼,不知道大人现在还在不在这儿?
“爹爹已经走了,他说不能让前院的客人久等他。”
萦笙似是知道我的担心,她徐徐jiāo待了一句,便端起了饭碗来,用筷子夹了一块白米喂向了我。
我愕了一下,连忙摆手示意,我不能如此。
萦笙嘟起了嘴来,“我是大小姐,你是我的丫鬟,你得听我的!”
我竟无法反驳,心底只剩一片忐忑。
“张嘴。”萦笙像个小大人一样命令我。
我苦笑点头,若又惹她哭了,真伤了她的眸子,我真的就是罪过了。
萦笙轻柔地喂我吃了一口白米饭,又夹了一块菜过来,一样命令我,“再吃口菜!”
我顺从地吃了一口,心里早已打定主意,一会儿跑去给她重新端份饭菜来。
“嘻嘻,我就知道浣溪最听我话!”她欢喜地赞了我一句,突然捧着饭碗,自己扒了一口饭。
怎可如此?
我慌乱地去拦她,她是小姐,岂能吃婢女吃过的东西?
“浣溪,以后你跟我就是一碗饭的过命jiāoqíng了。”萦笙扭开了身子,躲开了我的阻拦,她认真地说着,“以后谁欺负你,就是欺负我,爹爹也同意了的!”
我怔怔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听见的话。
“爹爹说,今日实在是委屈你了,他问我该如何补偿你,我说,补偿我来想,我若想到了,爹爹一定要同意!”
其实大人跟萦笙真不必如此挂心我这样的婢女的。
我垂眸轻叹,他们的这份宠爱虽暖,却让我觉得不安。
“浣溪……”
萦笙本以为我会笑的,没想到我竟然如此不开心,她乖巧地将饭碗放下,凑到我身边来,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我抬眼定定看着她,此刻灯影朦胧,她那双水一样的眸子宛若秋水。
我牵过了她的手来,沉沉叹了一声,想了又想,终是在她掌心写道——我是婢女,不该……
萦笙突然蜷起了拳头,我愕然看向她。
她眼圈一红,泣声道:“我家的婢女可多了!你瞧,我被人欺负了,她们都只在一边看着,根本就不管我!”
她们又怎敢管?
萦笙才十岁,这些道理她是不明白的。
“可你不一样!”萦笙说得有力,尤其是“不一样”这三个字,“我知道的,若是我有危险,你定是第一个跑来护着我的!”
婢女保护主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浣溪!”萦笙突然捧住了我的双颊,我慌然看着她的小脸蛋,不知道她后来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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