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尽灯花又一宵
黑衣人瞧我没有继续挣扎的意思,便松开了我的手,他反倒是歉然对着我抱拳一拜,道:“方才是在下无礼了,请问师父,这里可有一个哑巴尼姑?”
哑巴尼姑?不就是我么?
我震惊无比地看着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黑衣人看着我眼底的惊色,“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就算是坏人,我也不能让他伤害到其他同门师姐妹,若真是冲我来的,我索xing承认了就好。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自己。
“是你?你就是浣溪?”黑衣人甚是惊讶。
我点点头。
黑衣人叹了一声,忽然声音比方才沉了许多,“我只问一件事,你就点头,或摇头便好。”
我再点点头。
黑衣人继续问道:“当年白家绸缎庄的白中羽在西湖边动手打人,你是在场的,对不对?”
我点头。
“当时莫三公子可即时断气了?”
我想了想,那会儿只顾着带着萦笙走了,倒也没怎么留意,如今仔细想想,多半莫三公子那会儿并没有断气。
我沉吟片刻,便对着黑衣人摇了摇头。
“果然……”黑衣人喃喃自语,语气中多了一丝怒意,却在说完着两个字后,忍住了要说的话,对着我拱手一拜,“多谢浣溪姑娘了。”说完,他便又飞上了檐角,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仔细回想着他问我的那些事,我隐隐觉得,有些陈年旧事好像埋在土里的僵尸,或许会在某一刻突然弹出来,在人间酿出几件悲剧来。是刑部尚书莫大人重新来调查三公子死因么?若是让莫大人知道,那件事与萦笙有些关系,那萦笙又会如何?
“咚咚咚”
庵门突然被谁叩响。
我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来,走向了庵门,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净语庵呢?
“咯吱——”
当我把庵门打开一线,看清楚了来人是谁,不禁又惊又喜——是萦笙!不,不仅仅是萦笙,她还牵着那个痴痴傻傻的小少爷沈元生。
“浣溪。”一如既往地明媚笑容在她脸上绽放开来,她指了指我,对着元生笑道,“你还记得她么?照顾我长大的浣溪姑姑?”
元生缓缓抬眼看了看我,又害怕地揪住了萦笙的裙子,猛烈地摇头。
“别怕,元生。”萦笙牵着他走了过来,她看着我,笃定地笑道,“她是浣溪姑姑的时候,就是个好人,现在是忘尘师父了,就更是个好人了。出家人是不会害人的,对不对,元生?”
元生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却还是用害怕的目光看着我。
“你们明早再来接我回去,今晚我跟元生都会留在净语庵。”萦笙转身对车夫跟小厮说完,又转头看向了我,解释道,“元生的病一直不见好转,我就跟爹爹说,把元生送来这儿小住两天,说不定能好起来。”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元生去其他佛寺,我终究不放心,在你这儿会好些。”
只是,小少爷是男儿身,这里始终是庵堂,只怕多有不便。
我想让元生留下,可是住持不一定同意。
萦笙似是知道这个难处,她走上前来,提醒我道:“你后山菜地不是有个小茅屋么?好好收拾收拾,让元生在那里小住几日,也不算打扰佛门清净。”
是啊,我竟忘记了这个。
萦笙突然笑意深了些,“怎的?忘尘师父,你就准备让我们姐弟两人傻傻的站在这儿?”
我怎么舍得?
连忙把庵门打开,让萦笙牵着元生走了进来,又把庵门关好,示意先引他们去跟住持说说,毕竟净语庵要住持同意了,元生才能在这里住下。
住持向来是个好说话的人,这几年沈家给净语庵的香油钱也算是不少了,听到萦笙安排如此周到,岂有不同意的道理,最后只怕委屈了小少爷。
萦笙说元生这些日子来,几乎不敢吃ròu,只怕是被当日的血腥吓到了,来这儿吃几日素,他也是习惯的。
于是,住持便吩咐我带元生去小茅屋休息,特别嘱咐我要把小茅屋收拾妥当了,过些日子下秋雨,可不能漏雨让元生染了风寒。
我点头拜别住持后,便带着萦笙与元生来到了后山菜地的小茅屋前。
我双手合十,对着萦笙跟元生行了个礼,示意先进去收拾收拾。
萦笙却主动上前,牵住了我的手,笑道:“浣溪,我们一起。”
我愕然看了看萦笙,又看了看元生,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听话……”
久违的一句嗔语,让我怎能再坚持?
我qíng不自禁地微微一笑,便打开了小茅屋,点亮了里面的蜡烛——这里面本来就不大,可是平日睡不着的话,我不是在这里抄写经文,就是在大殿抄写经文,所以这里收拾的还算是gān净。
其实,小茅屋已经不会漏雨了,我不想这里湿气太重,让我写的那些经文生霉,所以屋顶上的茅糙,我多加了一层。
萦笙满意地看着这里的一切,对着门外的元生笑道:“住在这儿,你一定不会再做噩梦了。”
“真……真的?”元生迟疑地看看我,又看看萦笙。
我笑然点头,萦笙也笑然点头,竟是一模一样。
元生瞧着我慈祥的样子,戒心又少了些,他走了进去,颤颤地坐在了chuáng沿,倒头躺了下去。
萦笙轻轻地一叹,柔声道:“元生别怕,大姐就在外面,你先睡会儿,大姐晚点再来给你说故事。”
“嗯……”元生不敢闭眼,呆呆地看着烛火摇曳了几下,他颤声道,“要快些回来哦!”
“嗯。”
萦笙又应了一声,便跟着我一起走出了小茅屋。
我实在是担心萦笙,我想知道舅老爷那日给我的纸团到底写了什么,更想知道是不是莫尚书开始查莫三公子的死因了?
于是,不等萦笙开口,我便牵起了她的手来,缓缓写道——纸团写的什么?
萦笙舒了一口气,莞尔道:“买凶杀我的信啊……”
我惊愕地看着萦笙,舅老爷真是傻了么?竟会把这种东西jiāo给我?
“我何时骗过你?”萦笙抚了抚我的脸颊,慨声道,“人都死了,我们也没必要再追究了,对不对?”
我点头,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又缓缓写道——最近可太平?
萦笙脸上的笑容一僵,她沉默片刻,笑道:“真是瞒不住你……莫尚书找过爹爹,也找过我……”
我不禁心头一凉,紧紧盯着萦笙的双眸。
萦笙牵住了我的手,笑道:“别怕,不是来找我算账的,只是问了问我,当年可是亲眼看见莫三公子断气?”
我还是不放心,写道——当真?
“当真!”说完,萦笙牵着我一起坐到了田埂边,她看着月光下的菜地,忽地靠在了我的肩头,她没有说话,只是在月光下打开了我的手心,也学着我的样子,缓缓写道——我许久没有这样枕着你了,浣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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