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攻略对象
当然,想法是美好的,现实却有太多的变故,而眼前第一个不能让福王如愿的变故便是出现了。
亲王规制的车辇并不小,足以布置成一个小小的起居室,而此刻福王正与大长公主相对而坐,他们中间隔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是一副地图。
福王的手指在地图上的陈州点了点,神色严肃的问对面的大长公主:「颖阳,陈州必须要强攻了吗?你的人……」
大长公主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她眉头微蹙,说道:「陈州刺史是萧乾的人,而且是个坚定的保皇党,他会死守的。」说着一顿,又道:「我在陈州的人本不多,职位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司户,还不知怎的就被陈州刺史察觉了,据说……已经被砍了!」
说来到了如今这境况,还能因为大长公主一句话就投诚的,基本上都是死忠于她又得信重的门人了,他们之中有人折损,大长公主也心疼。而司户虽然是州府之中管理户籍的官员,品阶也不高,但只要城中有人,里应外合总是好的。没了这便利,福王显然也有些郁结。
知道捷径没有了,福王也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既然如此,也只能派兵强攻了。」说着又是一皱眉:「听说朝廷已经往陈州调兵,也不知调遣了多少人马前来,再加上陈州城墙高耸,后备粮草充足,这一战恐怕不易。」
沔州军从南向北,虽然一路攻城略地,但有大长公主在旁相助,这一路几乎是势如破竹而来。真正的硬仗他们还没打过什么,福王难免有些忧心。
大长公主闻言不置可否,想了想,倒是道:「此战不易,但也不宜拖延太久,我这边倒是有个领兵之人可以推荐给王兄。」
福王闻言打起了些精神,这些日子他们虽然没打什么硬仗,但大大小小的战役却也是经历了不少的。旁的不说,他现在也是有了些自知之明,他不是将才,两个儿子也不是,这一路以来能够打得如此顺利,大长公主提供的捷径是最大的原因,其他的大小战役,几乎全是因为兵力压制,然后才以摧枯拉朽一般的架势碾压取胜的。
沔州军中倒还有两个打仗厉害的小将,不过都还年轻,如今做不到独当一面。因此听了大长公主的话,福王顿时来了兴趣,便是道:「有这般人才,颖阳你也不早说。」
大长公主闻言笑了笑,说道:「行军攻城之事全赖王兄,我总不好轻易插手。更何况我推荐的人也与沔州军未有磨合,也怕他贻误战机。」
如今双方算是合作,福王最大的筹码便是手中的八万沔州军。若是大长公主一开始就要往沔州军里安插人手,尤其还是领兵之人,福王父子与她定是要生嫌隙的。而此时不同,是他们缺了,她才送的,更何况还提前将话说得这般明白。
福王闻言目光也是一闪,其实这三个月下来,他对大长公主心里也升起了些警惕来,甚至隐隐有些理解景元帝为何对她下手了。端看大长公主在这些地方州府中的势力,福王都已心惊,更遑论是她经营多年的京城。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这样的人存在,哪怕对方只是个没有儿子的公主!
不过警惕归警惕,心惊归心惊,如今大长公主是站在他这一方的,却是能为他提供太多的便利。福王便表现得十分欢喜:「这是哪里的话?如今你我乃是同盟,颖阳你手下有能人,能让这战事进行得更加顺利,我自是欣喜的。至于磨合问题,多打几仗也就是了。」
说着这话,福王心里其实也有小心思。大长公主毕竟是女子,若是她手下真有善战者,多打几仗,他就让儿子过去挖墙脚!这战场上全是他沔州的兵马,他就不信挖不过一个将才来。
这样一想,福王便是问道:「对了颖阳,你还没说是什么人呢?」
大长公主已是将福王那些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也猜到了他的那点小心思,却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便是缓声道:「是吴长钧,不知王兄可曾听说过他的名字?」
福王闻言一怔,接着蹙眉沉思了许久,隐隐约约倒真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可思来想去,终是无果,只好苦笑道:「颖阳就别为难我了,我离京这么多年,哪里还能知道这些后来之人?」
当初联络福王的是徐文锦,而吴长钧常年都是随在钟韶身侧的,所以福王还真没和他打过交道。至于听说过,也许是从萧文萱口中听过只言片语,也可能是十几年前吴长钧还在军中时,声名鹊起传入过福王耳中。但无论如何,这个名字显然没能在他心中留下什么痕迹。
大长公主也不意外,便是轻描淡写的将吴长钧的来历与福王说了个清楚——当初吴长钧能和徐文锦一起入了贵太妃的眼,被选作钟韶的西席,显然也是有着一份十分光辉的履历的。
因此大长公主一说完,福王便是拍板道:「此人不错,今次陈州之战,便让他先试一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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沔州军兵临陈州城下时,已是六月中旬,正是入伏后一年中天气最炎热的时候。
钟韶穿着一身铠甲,却并没有真正的去阵前打仗,更多的时候她只是跟在大长公主身边,充当着亲卫一般的角色——战场之上处处都是危险,哪怕大长公主他们一般不会亲临前线,但被人包抄偷袭之类的事情也不止一次了,就是真能杀到大长公主和福王他们面前的,暂时还没有遇见。
此刻,陈州城下攻城之战已起,大长公主和福王等人都在军阵之后远远的看着。
钟韶就站在大长公主身侧,抬眸看着远处的硝烟战场,即使隔得已经足够远了,但一阵风刮过,还是能闻见那独属于战场的浓重血腥气。
因着周围贴近保护的都是从公主府跟来的甲士,钟韶说话也没有太多的顾忌,她望着远方战场看了一阵,便是有些忧心的道:「先生久未上战场了,阿娘今次荐他领兵,是否有些不妥?」
大长公主倒是不以为意,淡淡道:「你自己的先生,自己倒是不相信起来了。」说完见着钟韶仍旧忧心的模样,便是道:「放心吧,福王不会那么放心将兵马交给他的,王府那两位公子不也同去了?不打两回败仗,这些人可舍不得真将领兵之权交出来的。」
因此在今日之战前,大长公主就已经和吴长钧通过气了,让他不必去理会那两位王府公子,只管领着分派给自己的那部分兵马行事。这样一来,战胜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却能将优劣看得更加清楚明白。几次之后福王不可能任由沔州军消耗,也只能真正将领兵之权交给吴长钧,然后再设法拉拢他。
钟韶转瞬间就明白了大长公主的意思,对于远处的攻城战也就失去了兴趣,因为这一战注定是要无功而返的。所需要关心的,也唯有损耗和吴长钧的安危而已。
当然,钟韶可不信这些攻略者轻易就能死了,当年的展鹏飞只是个意外,而且他是有意卖惨的,只不过卖惨卖过头,一下子加到80点好感度,就直接溜了。
不再关心战况,钟韶转念再想想大长公主如今的举措,却是陡然一惊——沔州军是福王他们唯一的倚仗,可目下看来,大长公主已是在往这方面下手了。只是福王惯性思维,并不觉得大长公主一个女子会肖想帝位,因此对她的防备到底是有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