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吸引
多算点日子,约等于二十年吧,她也来过这里。
好好的人,昨天还穿活人的衣服,吃活人的饭,求神明保佑。
第二天就变成了穿死人穿的衣服,连吃饭也要让人把香插在饭里一遍遍地喊,也不用求神明,就具备了保佑子孙的能力一样。
帮忙的师傅料理好一切,在烛火中对站在一边的漂亮女人说:「过来上柱香吧?」
肖文琦叫来的人,那种旮旯角的地方红白喜事好像都摆脱不了习俗,即便城市里的人嘴里挂着科学,可一到这种时候,又开始遵规守矩。
应昭上了一炷香。
在这样的地方一切都是从简的,师傅站在一边跟一起帮忙的人抽烟,说得很小声,「听说这个不是亲生女儿呢。」
「不是?不是女儿谁会这么上心啊。」
「……」
晚上风大,肖文琦没过多久就来了,跟那几个料理师傅在说话。
应昭手插在口袋里在一边站着,她一边摘下耳坠,一边叹了口气。
今天肯定是走不回去了。
她往右边的一个小亭子走过去,想给孔一棠打个电话。
小亭子的背面就是正门,可以看到进出的车辆。
这个点来这种地方也只有家里有逝者在这里的人了。
她虚虚晃晃地看了一眼,然后低头拨通了孔一棠的电话。
孔一棠刚吃晚饭,旁边还有蒋航的声音,「哎哎哎,下着,别又说我作弊。」
「玩象棋?」
孔一棠瞪了蒋航一眼,然后说:「是啊,蒋航下不过我让我让他。」
「二棠你说谁呢,谁让谁啊!」
「我表哥让我让他啊。」
孔一棠说得理所当然。
应昭笑了一声,「那你好好下,早点睡觉,我这边守夜就走不回去了,总不能让老肖替我。」
「真是的……」孔一棠在那边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来,到应昭耳边的时候都是气音,「晚上冷,车上有备用的衣服吧,多穿一件。」
「知道知道。」
应昭刚挂完电话,想往回走,突然感觉身后有脚步声,才刚一回头,就被人蒙住了眼。
是个女人,靠过来的时候应昭就察觉到了。
她的心里闪过一个有些不可思议的猜测,她也不挣扎,「乔含音?」
蒙住她眼睛的手汗津津的,在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最后还是松开了。
夜风吹来,还能听到树叶沙沙的声音。
这个亭子的光源只在一侧,是不知道从哪里接过来的黄色灯泡,还不是很亮,污垢盘踞在上面,又使得光亮微弱了几分。
但并不妨碍应昭认出这张露了一点的脸。
短短的头发,戴着黑色的口罩,中分的头发,露出额上一道有点深的疤痕来。
乔含音嗤了一声,「以前喜欢我的时候叫我含音,现在你真是太冷漠了。」
她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头,下身一件宽松的运动裤,脚上的运动鞋都是黑色的。
宽大的衣服暴露不出她的曲线,应昭甚至觉得眼前这个人除了眼神没有一点像乔含音。
「你爸过世了。」
应昭也不紧张,虽然孔一棠跟她说过乔含音跟聂齐混在一块指不定捣鼓什么鬼玩意。
旁边是草丛,还能听到虫声。
应昭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她的高跟鞋都没有换,其实这么奔波脚后跟都很疼。
「我知道。」
乔含音还是盯着应昭,「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应昭低头,打开手机相册,把之前肖文琦给她看过的那张照片给她看。
乔含音看了几秒,又把视线移到应昭身上。
她看着应昭,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想她,虽然这种情绪对她还说还是插在心口的一根刺。
她不想承认,但的的确确存在。
应昭瘦了。
是因为我。
她又开心起来。
「你怎么知道那个是我。」
应昭:「看一眼就知道了。」
乔含音笑了一声,「你这样让那个瘸子知道她会不会气死?」
应昭没搭理她的阴阳怪气,「本来就是,我把你养大,要是看不出来,这些年也都白过了。」
「去上柱香吧。」
应昭往停灵的地方走,被乔含音一把拉了回来,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双红着的眼,「你永远自说自话。」
她说完又低下头,把应昭往另一边拖。
另一只手把口袋里的东西又往里塞了塞。
「你现在想干什么,直接说吧。」
应昭挣开乔含音的手,看到对方左手腕上系着的发绳,又马上移开目光。
乔含音抬眼盯着她,一行眼泪从眼眶里掉出来,最后没入口罩里。
「跟我去一个地方,不然我现在就……」
乔含音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伸出来的时候拿出了一把刀。
应昭反而笑了一声,「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怕,大概是一瞬间的生死让她有点麻木了。
这种威胁都微不足道,又或者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己不会受伤的预感。
乔含音指着的地方是对面的一座山,与其说是一座山,不如说是一个小土堆。
没走几步就到了顶头。
风呼呼的,低矮的山头,能看到远处市区的灯火,乔含音坐在地上,喊了一声应昭。
应昭站在一边,叹了一口气,「要说什么?」
「如果没有孔一棠,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第89章 土堆
应昭穿着的高跟鞋鞋跟很细,虽然不是恨天高,但走了这么多路,实在是累。于是踢掉了鞋子,拎着,站在一边。
乔含音问的时候眼神还落在应昭身上。
今天月亮挺大,但没有星星,月亮也是长毛的,和电影最后那一幕圆月高悬,女人寂静站在河边的场景不太一样。
乔含音也去看了今天的点映。
这半年多的时间对她来说很漫长,好像把她从一个浑浑噩噩的状态彻底地拉着出来。
但她不太想清醒。
所以那个时候袁奕辰直截了当地说不会帮她开脱的时候,她也无动于衷。以往在对方面前那种满腹爱慕的神情被卸下之后,她甚至有点轻蔑,看着袁奕辰,像是看一张无用的纸。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能活多少年,却又觉得自己活过的年纪都可以算是半生。
半生里被虚幻的光鲜未来遮蔽,忘记了自己原本就是什么样的资质。
物质是活着最重要的东西吧。
她从小就那么想。
所以袁家是她的一个跳板,她想踏着这块板往高处走,回忆起第一次看到袁奕辰的心情,也不过是一个长得好看,并且有钱,可能会有点用的男的而已。
那时候也没想到自己后来会去用肉体捆绑对方,企图一而再再而三地刺激应昭。
希望对方能彻头彻尾地爆发出来。
应昭是一座死火山。
她想让她活。
她一边压榨对方,一边厌恶对方,一边又离不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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