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墨云抿了一口酒，沉默不语，眉宇锁深秋。

　　瞿灭又皱了皱眉，而后说道：“你自己看着办，言尽于此。是兄弟所以我才这么说的，你现在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

　　“好，我回去与她说说。”顾墨云仰面饮了一杯酒，眼眸中仍旧有些犹豫。

　　如果你的性子不是这么烈，是不是会好很多？

　　墨祭殿。

　　伺候你的婢女素月笑着为你梳洗，说道：“夕墨神尊已经在筹备你们的婚礼了呢。整个神界有头有脸的都会来为你们祝贺，娘娘你真幸福。”

　　你一万年来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是有了点变化，你许久未开口说话，这时说话竟是那样吃力：“是……是吗？我、我、带我去、浅笑宫、宫。”

　　“你说话了！娘娘，你说话了！”婢女素月高兴不已，你说什么她都依着。

　　浅笑宫。

　　你还是一袭红衣，你一直都只穿一个款式的衣服，就是洛神帝送你的那一件绣着彼岸花和七世花的衣服。从那以后，你都只穿这一款。

　　白子佳照旧是修剪樱花枝条，又是一个明媚的春日，你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嘴角动了动。

　　“又是一年过去了，不知道你过得如何了。”白子佳放下一枝刚剪下来的樱花，那茂盛的花骨朵一簇一簇的，好看极了。

　　你轻轻扣响门框，白子佳回头望去，正好对上你僵硬的脸用力挤出来的一个笑，那样生硬……

　　白子佳惊落了手中的剪子，站在原地木然的看着你。

　　你轻轻走过去，拿起剪子，对她笑道：“剪、剪、剪……花花……花啊……”

　　因为口齿不清，连话都不会说了，所以白子佳也没能听清楚。可白子佳终于是再见到你了。这一万年来，虽同在神界，却没能再见。

　　“水暮颜，你终于肯走出墨祭殿了。”白子佳一瞬间泣不成声。

　　你除了笑便是一个字重复了好几次：“是、是、是……”

　　连跟来的素月都感动得落泪，她伺候你一万年，从未见过你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她原本以为这是一个木头人，原来不是。

　　白子佳问道：“已经过去一万年了，你有没有好过一点？”

　　你淡淡一笑，说道：“我、我想、想、想、她。”

　　白子佳泪流无声，思念是一种病，你应当是一病不起了。

　　你见白子佳哭得伤心，便为她拂去眼角的泪珠，安慰道：“我也、也想你、你、了。”

　　“我……”白子佳捂住嘴，泪流成河。

　　她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这一万年来心中对你的牵挂？你痛苦了一万年，她却连一个安慰都做不到。每日只能在这浅笑宫内发呆，出神，无能为力。

　　你在浅笑阁待得太久了，素月竟然忘了回去的时辰，顾墨云回去没看到人，不由得一顿乱发脾气，将一众看守的宫女全数杀了。又到处发了疯一般找你，直到听闻过路的人说曾见你往浅笑阁方向去，这才匆忙往浅笑宫。

　　果然，你在这里。

　　顾墨云冲过去死死盯着你，你见他满头大汗，一脸紧张，便开口道：“我、我、不走、别、别、”

　　顾墨云惊得无言以对，久久没回过神来，你自知说话有问题，便也不再说话，只是温柔的从怀中拿出红色的绢帕，轻轻为顾墨云擦汗。顾墨云和白子佳皆是震惊，这……还是你么？是不是他们在做梦？

　　素月笑道：“今日我给娘娘说了神尊大人正准备筹备婚礼，整个神界的人都会来祝贺，娘娘便高兴得开了口说话呢！早知道便早早这么做了，娘娘也好早早地开口说话。这样一个美人，脸上带着笑不知道有多好看！”

　　顾墨云闻言高兴得落泪，紧紧抱住你，说道：‘师妹，我以为，你不会同意的。本想着你不同意我也一定要拜了这个堂，现在好了，你愿意嫁给我了！你愿意嫁给我了！”

　　白子佳只见你笑得一脸温柔，可那眼神中却无半分温度。

　　而后你便一字一句的说道：“绝、对、不、会、嫁、给、你、别、做、梦、了、你、敢、与、我、成、婚、我、便、让、你、永、远、失、去、我。”

　　顾墨云闻言表情呆滞，笑容凝固在脸上。身后的素月也听得一清二楚，一脸惊慌：“娘娘，你、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没说清楚？”

　　你推开顾墨云，拿起桌上的剪子，走向素月。

　　素月笑道：“娘娘，你刚才是不是没把字说清楚啊？”

　　你笑了笑，说：“谢、谢、你、照、顾、我、一、万、年。”

　　素月浅浅一笑：“奴婢担不起，娘娘客气了，能够伺候娘娘是我的福……”

　　“呃……”

　　“水暮颜——”

　　随着白子佳的惊喊，素月的血溅了你一脸，素月捂住脖子，一脸惊恐，步步后退。你许是太久没动了，连杀人也这般不利落。

　　随后你拿起剪子便狠狠往素月脖子上扎，一下又一下……血水溅得你满身都是。

　　白子佳冲过去一把抢过来你手里的剪子，大吼：“你疯了？好端端的杀人做什么？”

　　你哈哈大笑，而后起身说道：“这样、就、就不、会、有人知道、为什么、婚礼、要、要取消、消了。你说、是、是吧？顾墨云。”

　　说什么都会吃力，唯独顾墨云这三个字不会，你在心里念了多少次？恨了多少次？

　　顾墨云一开始就知道你要杀人，你拿剪子，不是为了杀人还是为了剪花么？

　　顾墨云面无表情的说道：“好，婚礼取消。”

　　你又是一阵狂笑，满手是血的走过去拍着顾墨云的肩头，说：“说过、让你、生不如、死、你要、记住啊。”

　　顾墨云红了眼睛，随后便是听见你一声又一声带着悲凉的狂笑声，遍布了整个浅笑宫。

　　白子佳泪流满面，你未曾变过，心还是那样狠毒，还是那样阴冷。心里的恨依旧不减半分，可这样只会苦了自己。可那又如何？你已经一无所有，只有自己了。即便是粉身碎骨，你也一定要让顾墨云生不如死。

　　顾墨云果真取消了婚礼，但是外界都知道，你早已是他的人。对于这一点，你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你要用这个身份来牵绊顾墨云，哪怕牵绊的力量只有一点点，你也想拼命抓住。自欺欺人最可笑，而你就是要让顾墨云自欺欺人，可笑至极。女人狠起来能有多可怕？或许，顾墨云总算是知道了。

　　你自那以后总是笑着，对谁都是笑着，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却只是为了自己还能流利的说话。

　　第199章 第一百九十九章

　　某日，顾墨云回到墨祭殿，只见你笑盈盈的坐在庭院里看那一树落叶。时值秋日，树叶纷纷黄了，随风而起，美得让人转不开眼。

　　顾墨云勉强笑着走来，笑道：“景色真好看。”

　　你笑笑不说话，顾墨云又坐在一旁看了你许久许久，直到风停了，树叶终于都没再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