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座城的城民都把他们的城主当做天神一般崇拜。在天澜城，说书人说的是阿楼的故事，在这天玄城则是独孤玄的传说，然而偶尔也会提到阿楼，说的是他们男才女貌乃是天作之合，只可惜有情人不能成为眷属。唏嘘声中，隐隐见得两城合一的期盼。

　　独孤玄是个俊朗的男人，如刀削般的眉目，然而目光如鹰隼一般，让我看了极其不适。他看到了阿楼的时候，棱角有所软化，带着几分温润的笑意。

　　“师妹你终于来了。”

　　阿楼她也笑了，同独孤玄站立在一起，我看见她的手指向了我，道：“师兄，这次来比剑，她替我。”是了，阿楼对我说过的，她来天玄城只是应一个约定，每年梨花开后两人比剑。

　　“好。”独孤玄有些宠溺地望着阿楼道。这本该是他们师兄妹两个之间的事情，然而阿楼开了口，他也就不避讳我这个外人。

　　师父是个高人，他教我使剑，就算在我战胜他的时候，他还是骂我愚钝。疾如影，迅如风，招无定式剑无形。独孤玄有一身的好功夫，然而他不是一个顶尖的剑客。在他惊艳的目光下，我将他手中的长剑挑落。

　　他朗声一笑，道：“师妹，你从哪里寻来的快剑。”

　　我看着阿楼，想从她的口中听到其他的回答，然而她只是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言不语。

　　我喜欢阿楼，这种感觉随着在天玄城呆的日子增长而越发强烈。阿楼和独孤玄谈的都是两城之间的政事，我抱着剑在旁边听得打瞌睡，也不想走开。

　　“快醒来了。”阿楼推着我，我一个激灵，睁开了困乏的眸子，正对上阿楼那饶有兴致的眼神。

　　“师妹，你也即将回天澜城，稍待去郊野踏青如何？”独孤玄提议道。

　　“不了。”阿楼摇头拒绝，我知道她的眸光始终落在我的身上，她牵住了我的手，走出了他们讨论政事的书房。暖意从指尖到心头蔓延开，我偏了偏头，看着阿楼美好的侧脸，久久移不开目光。

　　我跟着阿楼走在了天玄城里，听着深巷里小贩的叫卖声。阿楼不知起了什么心思，先带我去了胭脂铺子，又去裁剪了衣裳。看着铜镜里那熟悉的又有些陌生的脸庞，我心中有些茫然。

　　下巴上有些凉意，是阿楼指尖轻叩着，懒声笑道：“小一这般装扮，也是极美的。”此时的阿楼像一个纨绔子弟，我的脸上顿时如火烧，定是盖过了胭脂的颜色。

　　我扯着襟袖，有些呐呐地开口问道：“那阿楼可有欢喜？”

　　“自然。”阿楼俯了下来，从身后环住我，铜镜里，她同我贴近，只是她的容颜我看的竟有些不真切。

　　阿楼是个妙人儿，她有令人为她臣服的能力。我忘了下山时候师父说的话，甚至是忘了我自己。

　　回到天澜城之后，她很忙，我几乎看不到她的身影。只好每天听着寂寞的小草不住的唠叨。

　　“咱们的城主大人真是威武雄壮，啊呸，是英明神武，我们天澜城要变大了，好像要和天玄城合并了。”

　　“我好可怜，什么时候有那么一个帮我捡回丢出去的绣花鞋的白衣公子呢？”

　　“小一，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跟你说，我今日上城里逛了一圈，看到了一个书生，诗里不是说‘投我以木瓜’吗，朝他砸了一筐木瓜，可是他晕过去了。”

　　“小一你知道吗！城主大人终于要和天玄城独孤公子成亲了！金童玉女，我就知道世上没有比他们更般配的人了！可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寻到爱采草的白字少年呢！”

　　“轰——”地一声，我脑子似乎炸开了。不顾身后小草的喊叫，我朝着书房冲去。阿楼和长老们在议事，见我来了，阿楼便让他们离开了。长老们气的跺了跺拐杖，吹着胡子不甘愿的离开了。

　　我猜他们认为我是红颜祸水，迷了他们城主的心。

　　阿楼面上依旧是那温柔的笑意，她帮我把散落的碎发撂到了耳后，轻喃道：“小一这么急是为了什么呢？多日未见想我了吗？”她的手拂过了我我的耳廓，又缓缓划过了脖颈。

　　“阿楼你要成亲？”我一把抓住了阿楼的手，语气中的酸涩连我自己都惊了一跳。

　　“是啊。”阿楼的笑容终于隐去了，面上泛起了苦涩之意，“我也不想啊，可是我是天澜城的城主呀。”

　　“是那些老头儿逼你的？还是独孤玄逼你的？”我见不得这样的阿楼，那一刻我心中泛起了杀机。

　　“小一，别冲动。”阿楼的眼中泛着亮光，我看不懂她的意思，我从来没有了解过她。只是，若是她不愿意嫁，我拼死也要带她走。什么天澜城，我不在乎。

　　☆、004

　　阿楼和独孤玄成亲了，没有父母高堂，在那之上，摆放的是天玄城和天澜城的代表城主权势的玺印。

　　阿楼的神情淡淡的，不像独孤玄始终洋溢着笑意。那里面最高兴的除了独孤玄就是天澜城的长老了。成亲的地点是天澜城，独孤玄只是带了一部分的人前来。为了美人与天澜城，他真是大胆。

　　我不会喝酒，如果我能喝，我定要切切实实的醉一回。我潜入了新房之中，阿楼自己掀开了红盖头，饮下了合卺酒，将酒杯丢在地上。她的情绪似乎有些暴躁。

　　“小一，出来。”阿楼的声音因为饮了酒有些低哑。阿楼也是有功夫的人，我没有刻意掩藏踪迹，她自然能够发现我。

　　独孤玄还在外边招待来客，静谧的房中只有我们两人轻微的喘息声。阿楼没有等我说话，一把扯过我，狠狠地咬上了我的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我看不清阿楼的神情，我甘愿在迷茫与混沌中沉沦。

　　“小一，为什么呢？”阿楼的声音有些缥缈。

　　门外脚步声与喧哗声传来，阿楼似乎一下子觉醒了，猛地推开了我。我后退了一步，一闪身，躲在了房梁上，心中忽地升起了一个冲动。

　　妄动情念，妄动杀机，沾染了一身的罪恶。

　　独孤玄不是我的对手，我完全可以在他毫无防备之时了结了他。鲜血溅到了阿楼的嫁衣上，阿楼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那倒在了面前的独孤玄。独孤玄是死不瞑目的，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其实我也不明白，我把长剑抽了出来，血又顺着剑尖滴在了地上。

　　阿楼望了我一眼，眸子中包含许多我读不懂的情绪。我看着她面色又转为惊惶，我看着她跑了出去拉开了门喊来了侍卫，将我团团围住。

　　剑落在了地上，我双臂抱着自己，感受到了那彻骨的寒意。阿楼望向我就像一个陌生人一般。

　　独孤玄死了，是我之罪。我让阿楼守了寡，我让天玄城失去了城主，只因为我对阿楼生了情，对独孤玄有了妒，不管是什么，我都罪该万死。

　　我在天澜城的地牢里，身上穿着的是阿楼给我裁剪的衣裳。外面翻天覆地的变化，同我无关又因我而生。

　　只有小草来看过我，她脱下了她的红绣鞋狠狠地砸向我，她气我太不争气，竟然成了杀人犯。我把红绣鞋捡了还给她，她哭了，哭的撕心裂肺。她大概是为我心疼了。她传来了消息，阿楼料理了独孤玄的后事，她已经成为了天玄城和天澜城共同的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