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霜穿着奶黄色的围裙，头上别着爱心图案的小发卡，衣袖挽起，露出的手腕的手表位置被沾上的面粉取而代之，指头在柔软的面团上揉捏，细致认真，不放过一丝裂缝。

　　目光在莫霜腰间系带打出的蝴蝶结上转悠一圈，卓微澜眨了眨眼，确认自个儿没看错，小心地唤了句，“莫霜？”

　　莫霜抬眼望来，面上绽出一抹笑，“微澜，我在给你做饼干。”

　　好一个乖巧讨夸的样子哟……卓微澜被萌得心尖发颤，感觉美滋滋的，凑上去帮着莫霜把鼻尖沾上的面粉擦掉，声音不自觉轻了，“你会做饼干？”

　　“学就会了。”莫霜柔声答，“你喜欢吃什么？我请教一下芳姨，争取都学会。”

　　被点名的芳姨回头看了眼，瞧见她们俩黏在一块难舍难分，识趣地放下菜刀，轻手轻脚出了厨房。

　　等芳姨走了，卓微澜肆无忌惮起来，捏了一把莫霜的脸颊，瞧着带了花边的小围裙啧啧感慨，“真有点贤妻良母的样子啊……”

　　莫霜的关注点跑偏了，“良母？”

　　“哼。”卓微澜没感到不对，“等会儿沁雯要回来了。”

　　莫霜皱皱眉，低头在面团上戳了一个凹陷的小洞，“是啊。”

　　卓微澜想起莫霜提过不愿意面对莫沁雯的话，干笑，“你不用理，我管她就行了。”

　　“好。”莫霜似乎真心不想见到沁雯，听到她说这话松了口气。

　　卓微澜无意纠结，问着莫霜感兴趣的事情，“你要做什么饼干？”

　　“蛋黄饼干，芳姨说这个最简单。”莫霜起了兴致，拿起烤盘亲自做给她看，“先铺一层纸，然后……”

　　卓微澜看着莫霜的兴奋神色，觉得可爱之余又有点哭笑不得，莫名回想起莫爸爸说的话来：什么毁前途？莫霜这样高兴不好吗？非要去X集团累死累活才行么。

　　莫霜不知她的想法，揪第二个剂子就犯了难，非要调整成相同的大小。

　　“差不多行了。”卓微澜忍笑，“等会儿烤的时候会变形，你没法保证一模一样啊。”

　　莫霜盯着烤盘里的半成品片刻，严肃说，“也是，等会儿再修一修。”

　　修一修？卓微澜无语了，忽而有个危险的想法——要是莫霜做家务，肯定高标准高要求，多一根头发都较真，得把自己折腾个没完。

　　“莫霜。”她凑过去，圈住老婆蹭了蹭，“你没必要做家务啊。”

　　莫霜低头忙碌，随意由她抱，“闲着没事试试看。”

　　“这么无聊吗？”卓微澜抿唇。“要不……我们出去玩一玩？”

　　莫霜瞥了她一眼，“微澜。”

　　“嗯？”

　　“我爸是不是打电话给你了。”

　　“……”卓微澜傻眼，“你怎么知道。”

　　莫霜轻笑，“你很反常。”

　　“哼。”卓微澜索性不掩饰了，有话直说，“爸爸说你辞职是被我闹的。”

　　莫霜面色一沉，揪剂子的动作用力了些，搞得无辜的小面团上多了一个不规则的撕扯边缘，“他总是固执己见，认为所有的问题都出在别人身上。”

　　“他还说以后不干涉我们了。”卓微澜看到莫霜皱眉，马上道了喜讯。

　　“是吗……”莫霜没有像她一样高兴，依然皱着眉头，揉着扭曲变形的面团不知在想什么。

　　卓微澜好奇，戳了戳莫霜，“你在想什么。”

　　“在想爸爸到底想干什么。”

　　“能干什么呀？他说不干涉我们了，多好的事情。”

　　“不一定。”莫霜看看她，欲言又止一番还是说了真实的考虑，“他在你们公司有一个定制单子。”

　　卓微澜恍然大悟，“对哦！我差点把这事情给忘了。”

　　“而且与你们公司的某位高层熟识。”莫霜无心做饼干了，把面团放在旁边，直勾勾瞧着她说话，“微澜，我担心你的工作会受到影响。”

　　对于这一点，卓微澜看得很开，摸摸莫霜的头说，“不用怕，我本来就不在乎这份工作，丢了就丢了，以后我自己创立品牌，不受那些资本家的气！”

　　“创立品牌？”莫霜讶然。

　　“对啊，”卓微澜本是随口一提，想了一会儿认真起来，“我真应该创立自己的牌子！正好现在有假期，可以开始准备了……我打电话问问薇宁！”

　　卓微澜越想越起劲，毫不犹豫回楼上找手机。

　　莫霜看着她的背影，摇头苦笑，把没来得及说的话藏在心里。

　　打造一个品牌离不开人脉渠道，而这……正是爸爸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

　　卓微澜去上班，除了常与别人说的“自立自强”的说法，更多的是退而求其次。

　　毕业之后，她对以后的出路有三个想法，一是在家里当全职太太，像是莫妈妈那样支持莫霜，二是去一家大的设计公司涨涨姿势，她总是听起同学们说客户难缠，上班苦逼，对陌生的工作世界充满着好奇，三是在父母的支持下创立珠宝品牌。

　　在莫妈妈一声不吭跟着野男人私奔之后变得微妙，卓微澜默默地去掉了第一个选项。她在剩下的两个选择里头没有纠结太久，觉着创立品牌太不容易，随着自己犯懒的性子决定去大公司做一个得过且过的小员工。

　　第一年，卓微澜觉得把设计贴近商业化的需求很有意思，偶尔加个班也无所谓，反正莫霜同样忙碌，家里头空空落落挺没劲。

　　第二年，卓微澜敏感地发现总监和同事们对自己的态度不对，没想通透，认为是一层同门关系让领导多加照顾，尽量低调行事，在设计被否掉时觉不出问题。

　　第三年，卓微澜帮助公司搞定了千秦广场的展台，设计要么要改的面目全非，要么频频遭到否定，看清了自己在公司的关系户身份，对未来的发展满是迷茫。

　　最重要的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理不清楚，怎么能好好地重新投入工作呢？

　　卓微澜心安理得在家中休息，管一管冲动少女莫沁雯，看一看坏掉的老婆卖萌，虽说时不时有讨厌的人来添堵，但总体来说，过得算是舒服。

　　到底歇多久，她没有考虑过，完全不把公司给的32天假期放在眼里，想着到时休息不够就直接辞职，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心情和灵感重要。

　　直到莫霜说了全职太太的事，直到莫爸爸用讥诮的口吻说话，卓微澜想到了离开设计师的可能，忽而意识到现在的工作很没意思，养不起老婆，更养不起梦想。

　　前阵子，卓微澜为了爱情主题苦思冥想，由着莫霜帮忙贴在脚踝上的创可贴想开来，交出的设计是脚链，梦幻颜色搭上粗犷形元素，带点甜蜜束缚的意思。

　　卓微澜明白这个设想有点阴暗极端，与品牌惯常的风格不符，做好了被打回来的准备，怎么也没想到被否掉的理由是——脚链销量向来不好，要是改为成套饰品或者手链更能对上消费者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