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搞事簿
“道德法律约束的多数是不会破坏它的人,而有些人即便为情理所不容,内心也有一道约束自己的准绳。这准绳有时是人,有时是物。如果这道准绳的约束力足够强大,那么他/她会成为其他人眼中的好人也说不定呢。所以不要急于给这个人判死刑,多观察他/她的行事准则,找出那道准绳。”
费夷吾想,流光的准绳就是不会再取人性命了。
至于那些已经死去的——她已经在努力积攒阴德了不是吗?
而亲生父母算不算家长呢……
心有灵犀,流光的第二个问题是:十五和爸爸妈妈关系亲密吗?
“不、不太亲密。”费夷吾不假思索。
并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一家三口生活了十七八年,就算猫猫狗狗也会生出点感情。
但如果说把关乎一生的大事交给他们两个人来决定,费夷吾万万不同意。
离开那座寨子时,爸妈都不甚在意。听说师父给她安排了一个终身工作,那两个人别提多高兴,问都没问工作内容是什么。
妈妈甚至直白地说:“工资自己存着,将来拿出一部分给我们养老就好。”
可把费夷吾郁闷坏了。
两代人之间的关系只剩下:我养你成年,你为我送终。
血缘亲情为什么如此淡薄,费夷吾自己也想不通。
大概……是她太笨了吧。
流光继续道:“这次是形势严峻,钟魁目的尚不明确,我怕牵连到你,所以让你回神农架。第三个问题,如果没这次意外,你会回山上吗?”
“要的,师父原定的计划是明年年中。”
这问题也很是让人愁闷。
费夷吾哭丧着脸道:“明年师父退休,我就要接替她的位置,维护道观日常。”
道观是连通两界的管道。
道观,管道。
还真挺押韵的。费夷吾腹诽。
“第四个问题,回去了,还能再下山吗?”
“能是能,不过可能时间会比较少。”
“好,那第五个问题。”流光道,“你可以结婚吗?”
“诶?”费夷吾哑火,这个她真的不知道,也没问过师父。
事实上,她打算回去跟师父确认一下:如果明年真正成为守山人,是不是除了假期都必须窝在神农架。
那样的话就是异地恋了,她没信心,也替流光没信心。
一路问下来,流光心里有了概念。
“第六个问题。”
“怎么还有问题?”费夷吾急了,“小鱼儿和钱阿姨她们你不管了吗?”
“快好了。”流光捏捏她手心,安抚她,“既然将来道观由你管理,那接不接受其他人入住,也是由你来决定咯?”
“应该是吧。”费夷吾不太确定,扯来便笺本,把问题记下来。
流光等到她写完,继续道:“那么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姑且忽略第五个问题。如果我想把你娶回家,或者我要嫁……给你,我应该找你师父师兄,还是找你爸爸妈妈?”
“嗯?!”
作者有话要说: 简单点。
☆、080:没问题了
于是在越老板环环相扣的引导下, 费夷吾“见见家长”的邀请摒除强行入戏的第二重解释, 只留上门提亲这一约定俗成的特定用法, 郑重列入越老板行程表。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一定有哪里不对。
天外飞来陨石咣当一下砸晕了费夷吾。越老板心满意足去接洛鱼和老钱, 费夷吾在客厅发了会儿呆,又把自己关进卫生间, 开始思考人生。
迄昨天为止,结婚这件事尚未进入费夷吾的思想体系。
考上大学离开家乡是学生时代的终极目标。
她达到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 庆祝小“废物”考上大学的家庭旅行以车祸告终。
流落深山无名道观, 费夷吾没能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样, 在大学环境塑造社会人格,规划以后的人生。
师父言传身教, 养成了她得过且过的安逸态度。
下山到海城也没什么压力, 城里不好混,马马虎虎过,大不了回山里呗。
之后碰上管吃管住管还账单的越老板, 继而稀里糊涂成为师父的继承人,甚至捞上了两界守山人的铁饭碗。
费夷吾认为自己的人生可真称得上顺风顺水, 一步登天。
因此……
她强迫自己要慎重对待越老板的提亲事件。
*
接回洛鱼和老钱, 流光遍寻不到费夷吾, 打电话过去,却听到卫生间响起铃声。
费夷吾牙疼似的“哼哼”,说自己在思考人生大事。就挂了电话。
流光发去信息:[问你个问题。]
费夷吾把手机翻了个面,怎么,越老板以为她是答题机器人吗?
又一声提示。
重力感应到主人的动作, 屏幕自动亮起。
费夷吾在心里默数到——三,瞄了眼屏幕。
[撇开所有外因不论,你愿意吗?]
嫁我,或者娶我。随你喜欢。
头疼。
重点在于费夷吾没什么不愿意的,找不出任何拒绝对方的点。
[你情我愿,没必要多想。]
盯着屏幕倒映的节能灯光斑不知过了多久,卫生间门被敲响了。
“我去找廖医生了哦。”
诶?!
头疼了吗?
一看信息发送自45分钟前,费夷吾慌神。
“等等!”
说去找廖医生纯粹是逗费夷吾的玩笑话,流光知道她发起呆来无边无际,担心她饿肚子,诳人出来而已。
卫生间梆铛响了两下,接着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流光不及多想,扭开门锁冲进去——
差点一脚踩到费夷吾手上。
马桶上坐太久,腿麻了。起得太急,人摔了。脑门结结实实地磕在洗手台边沿,鼓出一大包。
泪眼模糊中见流光弯弯眉眼一副看足乐子的模样,费夷吾小声嘀咕:“我就知道没这么顺利。”
“什么?”
“我说啊……我这小半辈子太顺利了,要什么有什么,没想到的好东西也有人一股脑送过来。老天肯定在前面给我挖了个大坑。”
费夷吾眼泪汪汪,“所以我知道自己以后肯定多灾多难,你看,这不就应验了。”
额前翘起来的那缕刘海几乎要戳到人,流光声音都有些异样:“你在说什么?”
鉴于对方明确表达过结婚意愿,本着网上查来的“婚姻双方需坦诚相待”的基本原则,她把满脑门官司摊开来讲。
从何德何能大难不死,到神鬼奇谋完好无损,再到萍水相逢喜结良缘。
从卫生间讲到卧室。
一开始流光还觉得小十五的脑回路果然非同凡响,听到最后却是沉默。
冰袋扣上脑门,看着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费夷吾,流光板着脸问道:“你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