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搞事簿
猫咪的体重很轻,除非在大染缸里滚过一遭,不然要留下这么深刻的脚印实在很困难。
“唔……”
费夷吾沉吟。
小温端着杯水站在门前,惴惴不安地问:“老师怎么样?是不是猫干的?”
费夷吾习惯性地摸向腰侧,摸了一空才突然想起来把罗盘落在咖啡馆了。她有点心虚,但很快强迫自己镇定。
师父曾说过:动物的感情不能拿人类的礼仪道德来衡量,大多时候它们按本能行动,至于与其他生物的互动应该归属为报恩还是报怨,光凭人类来判定不太公平。
刚被师父收留的那年,费夷吾特别喜欢给道观附近的鸟窝投食,久而久之,很多鸟类都过来捡白食,那个季度道观的粮食消耗得特别快,到后来,师父和妈妈连费夷吾自己都只能每餐吃定量的一半。
人不够吃,自然没有余粮来喂鸟。
有些鸟儿想得很开,见费夷吾不再投喂,猜测可能今年收成不好,偶尔衔来野果接济道观。但也有些大个头蛮不讲理得寸进尺,甚至发牢骚似的啄过费夷吾。
还有去年大概泥石流后,有只从山上滚下来的不明动物裹了一身泥,被卡在疯长的藤蔓里,费夷吾陪了牠好一阵子,还特意回去拿了水果和刀具要帮牠从藤蔓里解救出来。但是那动物也许是看到刀害怕,自己挣开树藤,抢走她的水果转身逃走了。
后来几天,费夷吾老觉得有东西盯她,每次一回头都能看到一道身影快速蹿进丛林。
……
“老师,费老师?”
耳边冷不丁响起小温的声音,费夷吾回神,见小温正站在她旁边,一脸说不出的扭曲表情。费夷吾觉得那表情有点瘆人,随口应道:“哦,是的吧。”
卧室的装饰很简单,床、桌子、衣柜,没有独立卫浴。窗户封死门一关,蚊子没准儿能从门缝之间挤进来,但是一只猫要进来可能有点难。
“我去外面看看。”说着,费夷吾再度回到客厅。
她能感受到一股不太和谐的气息,但不在出事的小杜的房间。
到客厅往北卧,越接近小温的房间,那股令人不适的感觉越强烈。
费夷吾没再征求小温意见,开了灯。
刚才客厅的光只是在北卧室的地上切出一块方形,里面灯一开,内部情形便一览无遗。
地上,床上,墙上,人的脚印和猫的爪印密密麻麻,到处都是。
小温还装傻:“怎么了?”
费夷吾看看他,咬了咬下唇,然后问道:“小猫其实是你害死的吧?”
小温马上挤出难堪的笑脸,“费老师,咱不跟您说了吗?那是小杜他就吓唬一下,没想害猫。”
“你看不到吗?”费夷吾指着脚印问他,“看不到你房间里的脚印吗?”
比小杜房间小好几倍的猫爪印,显而易见的幼猫和成年猫咪的区别。
“老师您别吓唬我啊,我房间真有脚印?”
费夷吾沉默点头,看了眼门外准备离开。
小温横跨过来,拦在她面前,不情不愿地说:“我就轻轻踢了一脚,是大猫上来挠我,小杜帮忙才……是小杜动的手!”
费夷吾坚决要走,“这事儿我管不了。”
“我们就是逗猫玩,真没坏心思。您看我要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我还能好好站在这儿?”这话刚落,小温毫无征兆地一头栽到地上。
现世报。
说不害怕是假的。费夷吾愣了三秒钟,反应过来立刻往外走。
她没带包,没有手机,必须得出去找人帮忙。
“费、费老师,别走!”就在这时,挺尸的小温抽搐般地伸直一条腿,绊倒费夷吾,这还不算,在费夷吾快倒地还未倒地的瞬间,又用手抓住她,将摔倒的姿势定型为一屁股坐在地上——
接着,小温以柔韧度非常高的动作一骨碌爬起来,手脚并用趴在地板上,男性毛糙糙的大头则在费夷吾腰间拱来拱去。
“喂!”
浑身的汗毛炸开,费夷吾生气了。
小温瑟缩了下身子,然后把头放在费夷吾腿上。
费夷吾使劲儿想要挣脱他,但男性毕竟力气很大,轻易地用双手把她圈在怀抱里。牙齿咯吱咯吱地响了一阵,发出“喵呜喵呜”的细弱叫声。
……
费夷吾脑海中飘过三行加黑加大的省略号。她定下心,仔细观察小温——也许现在用“小温”称呼这名蛮横的雄性生物已经不太恰当。
从小温抬起的头上同时看到绿眼睛和其中的细长瞳孔以及尖牙,费夷吾禁不住笑了。
Hello,Kitty。
喂猫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存有恶意还是无心逗弄都不重要了,结果摆在眼前。
透过小温的面孔,费夷吾看到了小奶猫。它可爱地眨巴眼,歪着头又像在打招呼。
两个人都有错,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惩罚。
猫妈妈惩罚了小温的室友,而小猫自己,则选择了小温。
费夷吾用指尖隔着衣服轻挠猫咪小温的背部。随着轻柔的动作,圈住她的双臂的力道有所减轻,费夷吾趁机往外挣脱,然而猫咪小温敏锐地发觉她的意图,更用力地抱住她。
虽然知道是猫咪贪图人的爱抚,但是很痛啊——
费夷吾几乎要哭出来。
猫咪小温得了便宜还卖乖,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看过来,费夷吾便没了脾气,继续帮它撸毛。
成年男性体型的猫咪跟老虎不相上下。不看脸的话,完全是穿着衣服的怪物。
费夷吾又做了几次尝试,猫咪小温虽然没有攻击性动作,但每次她试图要离开,猫咪的警告便随之升级,从最早的吹胡子瞪眼发展到最后一次咧嘴低吼。
喵喵喵!
不许走!
费夷吾爱护小动物,但是很不喜欢这种绑架式的行为。
谁让你自己大意轻敌呢?费夷吾心里想着。
“不能用人的心理去揣摩动物的。”在费夷吾跟师父说了有东西盯她之后,师父再次告诫她,“你拿刀是为了帮助牠,解放牠,自以为刀在你手里是一种工具。但是在牠看来,牠处于被束缚的困境,是弱势的一方,你手里的刀具对牠来说是致命武器。”
费夷吾问:“那我要怎么救牠出来?”
“不用你救啊,牠后来不是出来了嘛。”
自以为是的善意,有时就是一把刀——师父最后做出的结论费夷吾铭记于心。
师父很少说教,“道理都在经书里,自己翻书看呀。”因为师父一贯的随性洒脱,偶尔冒出一两句很有道理的话,费夷吾总是牢牢记下来,翻来覆去地琢磨。
重要的不是工具、方式,是心意。
但这只小猫咪到底想要什么呢?
撸猫的费夷吾百思不得其解。
她就那么僵硬地被一只人型小猫咪圈在地上,一边担心着待会儿要去洗手间怎么办,一边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