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师搞事簿
没办法,费夷吾只好关灯,注意他们的口型。
三道鬼影重复的是:救救我们。
唯独那名最早出现在房间的年轻男生口型有了新的变化。
他重复了十次左右,费夷吾辨识出了内容。她不太肯定自己解读的内容是否正确,带着惊惧复述了一遍。
三个字。
——找阿越。
“你们……是在说流光?”
四道身影齐齐点头。
费夷吾愣了好一会儿。
她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流光的朋友会从山上一直纠缠她到山下。
师父明明说是她长久隐居山林,出现幻觉而已。
然而他们却在说跟流光有关系。
流光。
越流光。
她去过道观——费夷吾刚才把这事情抛在脑后,根本不愿意深思。
即便是流光在她外出劳作时去了道观,怎么可能把她的房间记得清清楚楚。
费夷吾环视被深蓝夜色笼罩的卧室,鬼影像他们来时一样,一个接一个消失。她并没有觉得害怕,但一股凉意却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跳下床,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径自从卧室跑到玄关。
红外感应灯逐一亮起,照亮了去找罗盘的路。但答案却仿佛跟她玩起捉迷藏,越藏越深。
手指接触到罗盘冰冷的金属表面边缘,费夷吾稍稍冷静下来。如果有什么事可以确定,那就是流光从来没有欺瞒过她。
只是她自己一直对真相视而不见。
想到这里,费夷吾掏罗盘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准备好迎接真相了吗?
罗盘在单肩包里露出一角金黄,费夷吾盯着那一角,陷入天人交战。她知道自己缺乏好奇心,但追本溯源,那是勇气严重营养不足所引起的并发症。
她不敢探究深层次原因,怕自己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
流光的过去塑造了她现在的状态,喜欢现在的她,在费夷吾看来,已然是接受了她所有的过去。
那为什么一定要知道详情。
品尝一杯咖啡难道还要从摘豆子做起吗?
“啊啊!”
越想越乱,费夷吾懊恼地踢脚。反正地毯软,踢了一下不解气,她干脆原地跳起来,把苗助理的话从脑海里拎出来,丢在地上用力踩。
门锁突然“滴”了声。
费夷吾还没来得及拎包转移,携冷风而入的苗助理张口就是一桶冰水:“哟,先生专门来迎接我啊,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拿个东西。”费夷吾举高单肩包,皮笑肉不笑道,“苗助理夜景好看吗?”
苗助理踩着高跟鞋目不斜视地从她身边过去。
玄关通往客厅的走廊足够宽。两人连影子都没发生任何碰撞。
走到客厅,苗助理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先生,对面餐厅有人跳楼自杀了,有人说他中了邪,这是你的业务范畴,你要不要去看看?”
“什么?”
苗助理没再回应,双手插在红色风衣的口袋里,径自进了自己的卧室。但她没关门。
费夷吾刚冒出不关门可能暗示某种含义的念头,手机叮咚发来信息推送:【先生,欢迎随时垂询。】
“……”
没这个需求,谢谢!
费夷吾把单肩包往肩上一套,鞋柜里取出鞋子赤脚穿好,便气势汹汹拉开房门。
门口站着那名早先打过交道的黑衣管家,见她出来,躬了躬身,问:“费小姐想去哪儿呢?”
“餐厅。”
管家表情自然道:“一号餐厅暂时关闭了,我带您去二号餐厅。”
“诶?”
“一号餐厅就是有人跳楼的那个。”苗助理像一阵旋风,眨眼间就从卧室来到门口,“怎么,还真的要去哦?”
费夷吾夹在苗助理和管家之间,左看右看还是管家顺眼。
“听你的吧。我饿了。”
胃里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灼烧着脆弱的胃壁。晚餐的分量并不少,没道理这么快饿。
是被苗助理气的。
嗯,肯定是这样。
费夷吾压低眉头摆出一张臭脸,恨恨地冲苗助理出了口恶气。苗助理压根儿不理,抬脚跟着她和管家往电梯厅走。
到底在生什么气……
费夷吾自己也想不明白。
大概是苗助理的敌意表露得过于直接,且明显夹带私货,她被逼无奈接招,对敌人自然无法像往常一样公事公办。
流光和我的事管你什么事。
脑子里循环重复绕口令。
抓着单肩包的手太过用力,扯开了包裹罗盘的那层牛仔布。黄金底色的罗盘从高光金属质地变成哑光质地,黯淡得宛如被涂了层劣质颜料的木头。
更深的地方,罗盘磁针抽搐似的摇摆,用尽一切办法提醒被感情冲昏头脑的风水师:出大事了!
二号餐厅在高区,自助宵夜刚刚摆好盘。
费夷吾饿坏了,取了只大号餐盘,红白肉制品,绿叶菜,水果,甜点……看到什么拣什么。
苗助理等她端着堆满的餐盘到附近就坐,才凉凉道:“别撑着了。”
“谢谢关心。”费夷吾听她说话就来气。
她平时吃东西细嚼慢咽,但此刻着实满肚子无名火,不管三七二十一狼吞虎咽,好吃的不好吃的,通通塞进去。
食物消灭到一半,胃里灼烧的感觉并没有减轻,反而愈加炽烈。
费夷吾喝了口水,假装不经意地看了眼对面的苗助理。她手指在屏幕是戳戳点点,在发信息。
“不准告诉流光。”
话一出口,费夷吾猛地想起来,她这趟出来的目的是监视苗助理不跟叶某某私下接触——
怎么一口气被带沟里,苗助理变成打小报告的那个?
费夷吾手脚冰凉。
那瞬间,心尖上有什么东西微微摇晃了下。
她不是在生苗助理的气。
她在生自己的气。
不想面对的问题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逃。
流光的病发不就是最鲜明的例子吗?
费夷吾一口气喝下半杯水,凉凉的水流滑过食道,浇灭了腹部的火焰。她问:“苗助理,你跟流光认识多久了?”
苗助理注视着她,确认她是心平气和地发问,回道:“久到无所不知。”
“我需要知道什么?”
“一切。”
费夷吾生生被这两个字噎到了。她拉了拉领口,觉得不太雅观,用手掌给自己扇风,嘟囔道:“暖气开得太足了。”
苗助理提议道:“去顶楼吹吹风?”
零下三度,鬼才跟你出吹风。
鬼……
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另外一件事:“你刚说有人跳楼了?”
“对,就在你下楼没多久的时候。”苗助理道,“落在后面停车场的水泥地上,当场死亡。”
太平洋酒店呈U字型,顶楼苗助理之前所在的位置看得到对面餐厅,她目睹了那人从餐厅冲出去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