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初夏
“这家新开的小吃店,味道特别好,老板还是我们老乡呢,你尝尝。”辜夏递了双筷子给章小柠,章小柠夹起一块,放到嘴里,却觉得咽喉处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很难才将东西给咽了下去。
“不好吃?”
“没,挺好吃的。”章小柠没有胃口,一点胃口都没有,虽然她来此之前在家睡的那两天也没怎么吃东西。
第9章 裂了缝
章小柠在辜夏处待了没两天还是又回去了,因为越是往下待,她越是自己善感,每次看到辜夏笑,她就想哭,也不知何时,自己如此善感了。辜夏送章小柠离开时,分明从车窗旁瞥到了她眼角滑过的泪。
到底有什么事,让你心事重重,又什么都不说,辜夏很是不解,她在等,她想,章小柠总有会说的一天。
一年一次的年假,在章小柠手里等同是挥霍掉了,她本想散心休息,但是七天一过,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心绪不宁,到了这会儿,她终于想起温雅懿说的话,温雅懿说,最该看心理医生的是她才对。
心理医生吗?章小柠打开手机通讯录,翻到陈向晨的名字,左看右看,犹豫了半个小时,始终没有拨出去。
她存了与温雅懿同样的心思,觉得自己还没有到要去看医生的地步,她只是太情绪化,太……
休假回来,同事们都以为章小柠会荣光焕发,却发觉她依旧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纷纷来关心,章小柠笑说自己是觉得年假不够罢了。但接下来一周的工作,章小柠更加力不从心起来,她不想工作,也不想出去玩,甚至都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哪里。
颓废、孤寂、心累,章小柠再次打开了手机通讯录,又犹豫了十多分钟,还是将电话拨了出去。“陈医生,你下周星期几在啊,我来找你。”
“星期一和星期二。”
陈向晨也没问是谁,大约时常接到这样的电话,章小柠挂了电话就在网上挂了陈向晨星期一的号。
再一次走进精神科的大门,章小柠没有了上回来的那种好奇心,既不忐忑,也不纠结,也不关心能看出个什么结果。快要轮到她时,她便到门口等着,但是谁知前面有个病人很是啰嗦,来来回回耽搁了近半个小时。
章小柠坐下,一脸茫然地看着陈向晨,陈向晨问:“什么情况?”
“我其实犹豫了好久才来的,上周给你打电话,你说今天在,于是我就来了。”
“上周打电话?”陈向晨似乎在回忆,“你怎么有我的电话的?”
“你不记得我了吗?章小柠啊,xx公司的。”章小柠似乎从来没想过陈向晨会忘记了她,但一想向他这样的大忙人,每天接触那么多人,哪能都记得,何况他们也很久没见过了。
陈向晨终于想了起来,“你怎么变这样了?”他上来就是这样一句,问得章小柠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劲。
“你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跟之前都完全不一样,所以我一时没认出来。”
“没事,我最近状态很差,也不知怎么了,每天都想哭……”
看诊时间没有花去太久,因为章小柠的状态已属较为严重的,当她拿着诊断单走出精神科时,还是一脸恍惚,心里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地。小小的诊断单上写着三个不大的字:抑郁症。
提着一包药离开医院时,章小柠还不忘把药名输到网上查阅一番,果是抗抑郁常用药,她望着灰灰的天空,有些想笑,谁能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
忙里偷闲的温雅懿看到微信上章小柠发来的图片,是医院的单子,上面写着抑郁症三个字,患者姓名为——章小柠。温雅懿无奈地摇头,她终于还是去了医院,这样的结果,虽意外,却也仿佛在意料之中。
温雅懿:具体怎么回事?你现在在哪儿?
章小柠:刚从医院出来,准备回办公室。
温雅懿:晚上我过来找你。
章小柠:不用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了,先吃药看看。
知道章小柠此刻更想一个人待着,温雅懿于是也没再多说什么,不管怎么说,有了结果也算好的,不然拖下去也不知道会怎样。
接下来一个周,章小柠都按照医嘱有服药,起初三天有些头痛恶心的副作用,但终归不严重,后来便好了,一周后,当章小柠再次坐到陈向晨的面前时,陈向晨便说:“你有没有意识到上次来和这次来,你有什么不同?”
章小柠茫然地摇头,虽然这药吃了,的确情绪要稳定了些,但要说具体有什么不同,她还真说不上来。
“上次你来的时候,在门外站了半个多小时,一动不动,这次你在等的时候,在外面晃了几圈。”
章小柠睁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陈向晨记得如此清楚,回想起来确实如此,由此,她倒有些佩服起这个医生来。不得不说,陈向晨的确是个很有经验的医生,没几句话就取得了章小柠的信任,本来不爱说话的章小柠很难得的和他多聊了几句,待章小柠要走的时候,陈向晨说:“给你个拥抱吧,要加油,一切都会好的。”
章小柠点头同意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拥抱袭来,却惹得章小柠泪如泉涌,她不知道自己为何哭,大约是太久太久没有人这样抱过她了。
温暖,是种什么样的东西?就算是棵救命稻草,缺的人也会紧紧抓住。
替她擦干眼泪,陈向晨目送她离开,等下一位病人进来。
章小柠觉得自己来医院是来对了,她也开始渐渐了解抑郁症这种病,它不光是种心理疾病,其实也是生理疾病,对于很多抑郁症的人来说,一个温暖的拥抱比千言万语都有用。也许是更有了勇气,她想着,自己或许可以将自己患上抑郁症的事告诉更多人了。
首先告知的人是父亲,信息上只有一句:我病了,你能来看看我吗?
没过多久,父亲打来电话,但章小柠却不知如何与他讲话,选择了拒接。要发出这条消息,已经用了她很多心力,再要用话语交谈,其实她很不想。转而还是给父亲发了信息,说:“是抑郁症。”
她不清楚父亲对抑郁症的了解程度如何,但愿他了解得稍微多一点吧。可惜事实往往是让人失望的,父亲对抑郁症的了解和很多普通人一样,觉得就是心情不好了之类,便在微信上安慰了几句,说要下周才有时间过来。
“算了,也没什么,你不用过来了,麻烦。”章小柠发出这条信息后,也没管父亲那边再有发什么过来。
章小柠觉着自己果然是期望太多,就因为陈向晨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期望,她就要指望从别人那儿得到什么温暖,真是太天真。她想给自己一巴掌,为什么到了这个年纪,还要对早就失望的父母寄予什么希望。
第三次去精神科是一个月后,由于药已吃得差不多,加上上回陈向晨有叮嘱她要一个月后来看一次,章小柠很按时地就来了,其实她觉得这一个月的状态比起之前行尸走肉般的样子已经好了许多,虽然时不时还是要伤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