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往事
顾岚没有再回她,因为顾岚盯着手机发呆呢,终于在一起了吗?庄生这小孩,终于和顾萌在一起了吗?
“想什么呢?喊你,你都没反应。”葛慧珊裹着浴袍出来,一袭长发散落开来,搭顾岚肩上,顾岚闻到香味,偏过头来捉住她的手,“没什么,发呆。”
“对了,你明天要回家吗?那我明天去单位值班吧。”葛慧珊擦了擦头发问道。
“明天?明天不回。”
“过节,你不回?你爸妈不说你?”
“不会的。”
“那成,那我找同事换一下,明天陪你吧。”
那个端午,顾岚放假的第三天才回去,完美地错开了和顾萌的相遇,顾萌和庄生回家,和顾家二老相处融洽,没了第一次那样堂皇的相见,这次会面平静了许多,也开心了许多,顾萌介绍这是我朋友,顾妈妈忙说,我知道我知道,上次来过的,小庄啊,对不起啊,上次没有吃好菜,这次,要好好吃,庄生果然就有吃得挺好的,加上庄生嘴又甜,比顾萌会说话多了,逗得顾家二老开开心心的,饭后,庄生陪着顾爸爸下象棋,顾萌就和顾妈妈坐沙发,看电视,聊天,日子突然变得这样安稳起来,安稳得那样不真实,安稳得那样让人沉溺。
这样的安稳一直持续了小半年,从夏到秋,从秋到冬,顾萌的日子终究像获得了新生,重新长了出来,她一个月争取能回去看顾爸顾妈两次,当然,都是周末,庄生依然扮演着传话筒的角色,每次她回去,都由庄生给顾岚提前告知,顾岚也就能每次都和她避开,大多数时候,庄生怕同顾萌一起回去的次数多了,引起怀疑,毕竟,顾萌还没有出柜,而且刚重新回到了顾家,还是暂时消停些吧。
顾萌每次回家都给家里买好些东西,她尽可能地补偿着,陪伴着,当然也明白,有些东西,也是补偿不了的。
那小半年,顾岚没有再见过她,当然,也没有再刁难她,像是形成了某种默契,她的回家得到了顾岚的默许,日子,有了盼头,也就有了意义,她每个月的工资扒拉了一半,有时给父母买东西,有时给父母存起来,让父母晚年过得舒坦一些,成了她最清晰也最明确的目标,当然,第二个目标,就是和庄生,这样的一个人,好好在一起。
爱情,渐渐变得细碎,像那滨河上的落日余晖,一点点地渗透在寻常的日子里,庄生热情,开朗,给她带来了许多的新鲜劲儿,尽管她一直是个喜静的人,也不觉得一个人呆着有多么寂寞和孤单,可两个人,也有两个人的乐趣和快乐。顾萌活了20多年,却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约过会,有些时候她加班,庄生就坐车来电视台接她,两人在电视台后面一家湘菜馆吃饭,去的次数多了,就连湘菜馆的老板都认识她俩,吃完,两人就散散步,走两个站,再坐车回家,天气好的时候,两人还能多走会儿,特别是9,10月的时候,夏末秋初,风凉凉的,却没有寒意,不像深秋那样萧索,庄生总会凑上来,勾住她的手指,一路走,一路摇,起初,顾萌还害羞,也骂她,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一样,庄生就和她对骂,她说话也没个正经,说什么小孩啊,小孩能谈恋爱吗?能那个吗?顾萌气得捂她嘴。
那小半年,看了比她人生前20多年积累起来的电影都还要多,基本上映的,有时间的,什么电影都看,烂片也看,庄生边看边骂,嚷着让导演退钱,顾萌无所谓,电影好看的时候她就看电影,电影不好看的时候她就看庄生,也觉得妙趣横生。
有时她们也和庄生的同事们一起吃饭,那是庄生被顾岚识破后,想着连顾岚都知道了,其他同事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当然,也有毛睿睿和姜语涵的拾掇,看她成天浪得像个花蝴蝶,说她脸上胶原蛋白都多了起来,问她是不是谈恋爱了,她当然顺杆子往上爬,说空了请大家吃饭,这一空,空到了10月中旬,她当然不敢请顾岚,这两个人,能不相逢就不要相逢,相安无事,也没请柳主编,就请了下面的几个职员,姜语涵和毛睿睿,丁冲和陆修,再加上她和顾萌,也就六个人,一桌,年轻人,又都是爱玩的主儿,也没有那么多偏见,庄生把顾萌介绍给他们,也不觉得有什么负担,毛睿睿趁顾萌去上厕所的时候捅了捅她,问道,“挺漂亮的,好白啊,你怎么认识的?”
“不是说了租房子认识的?她是我房东,刚不都讲了。”
“呸,那我们之前问你,你不说没有?就是一般朋友啥的?”
“谁骗你们了,那之前是没在一起啊,之前是朋友啊,那日久生情,不行吗?那感情,就是处着处着……”庄生说不下去了,因为瞧见那姜语涵一脸的坏笑,“你笑什么呢?”
“没事,就理解下日久生情。”
“不是我说,姜语涵,你这个直女,就跟中年油腻男一样,你下流不下流?猥琐不猥琐?”庄生笑骂道。
“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了?还避讳似的。”
几人调笑打闹着,见顾萌上完洗手间回来,这才收了声。
那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心,特别是顾萌,她还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她也见了庄生老家的朋友,那天她还是有难过的,是往事终于说出口的难过,而这次,终究是不一样了,顾萌没什么朋友,大学时还有几个相熟的室友,只是她沉溺于自己的感情,毕业后就很少联系了,但好在,她也带庄生见了家人,她们两,都已经彼此融入了彼此的生活,那天晚上,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喝得也很尽兴,庄生甚至帮顾萌挡了不少酒,同事们渐渐散去,庄生买了单,拖着顾萌往家的方向走,她挽着顾萌,脚下有些虚无,直线都快要走不了了,倒好在也没有多醉,酒这个东西,说不上来是怎样的一个载体,有人高兴也喝,有人伤心也喝,有些时候,喝酒误事,有些时候,喝酒怡情,酒,承载了人世间太多的心事、快乐和痛苦,全装在了一壶酒里,庄生不喜酒,就开心的时候喝,尽兴,她在大马路上搂着顾萌的脖子,顾萌难得的没有骂她,只柔声劝慰道,“别晃悠了,乖乖呆这儿别动,我去路边打车。”
庄生从身后搂着她脖子不撒手,只轻轻摇着头,“不,不坐车,这会儿吃得多,又……喝得多,坐车,该,难受了。”
顾萌已经想要挪动的脚步顿了顿,也就依了她,“那你,要不要找个地方躺会儿?”
庄生摇头,“我没事儿,咱们走走,走走就把酒气全散掉了。”
“能行吗?真是的,下次你别帮我挡酒了。”顾萌虽然这样说着,却心疼,上次过年她也是,帮她挡酒,看这样子,分明自己的酒量就比庄生好。
“那不行,我得挡,你得少喝些酒,酒这个东西,伤身,我上次看谁说,喝一次酒,就会伤掉许多的神经,我不能让你伤掉,你的神经,敏感而宝贵,你得好好守着,我得好好护着,以后啊,你还能写出更好的文字。”
也不知道她是喝了酒说胡话还是怎样,她却说得那样真诚,顾萌心里一动,从胸腔里泛出酸来,一点一点地渗透,她眼睛有些涩,想来,庄生也是爹妈呵护在手中的宝,她也该被好好护着的啊,这样的话,她没说出口,却没忍住,情难自已地在庄生脸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却在这样的公共场合,在这初秋的夜晚,夜风微凉,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