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
于是她更加不喜欢这个人了。这个女人说自己以前就和他相看不顺眼,那么一定是有原因的咯,看看这个女人,她也不认识这个女人,但是那是因为她狗血地失忆了,对她的态度还是温温和和的,那么亲热,她情不自禁地就想要靠近这个女人。
截然相反的两种态度。
“这两天情况还好么?”
“很好咯,很高兴。你怎么突然来这边?”陆琼对唐益的笑容一直很温和,笑起来跟牙膏广告一样标准,许琛暮黯然吃味着,也不知道自己是莫名其妙地在嫉妒什么,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自己在这里,才是陌生人。
“哦,姑姑和姑父说要准备来这边儿看你。”唐益踱着步子走进去,“大概又是相亲的事儿,你自己不着急,她们那边是挺着急的。”
“来了也没用。”陆琼淡淡地瞥了一眼许琛暮,许琛暮好像蔫儿了一样把头塞进胸脯里冒充鸵鸟,再蹲下就整个儿一□□,所以没有看见她,“许琛暮。”
话出口,才想起来,许琛暮又一次失忆了,每天都失忆一遍就跟惩罚一样陷入无尽的轮回当中,她呼唤她的名字,也不知道那是在叫她。
没想到许琛暮却条件反射一样猛个扎子把头扬起来,看向了她。
陆琼突然笑了起来:“过来。”
许琛暮呆了呆,啊,是在叫她,没错了,于是讷讷地看看那个女人,确认了,自己条件反射听到的名字,是自己的。
许琛暮。她连每个汉字的比划都对应了上来,烙在了脑海里。自己的名字是许琛暮。忙跑到陆琼旁边,特意绕过了唐益,看看唐益,满脸的深恶痛绝,好像唐益身上有什么不能治疗的病菌会传染过来似的,凑到陆琼身后,小心地站直了。
“她还是傻不拉唧的什么都记不起来是吧?”唐益轻笑着,语气上扬,看着这好像是许琛暮记不起来自己就心情极好一样,许琛暮陡然恼了:“你才傻不拉唧。”
“哎呀你说你记得什么?”
“我记得我很讨厌你。”
“很好。很好。”唐益拍拍手,“你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许琛暮不说话了,因为被陆琼拍了一巴掌,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唐益有这个女人的光环罩顶,自己于是怎么都打不过的,往后仰了仰身体带着挑衅的眼神。
“你们又吵,坐下。她们俩都来么?”陆琼心里有些慌张,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好镇定地让他俩面对面坐了,离得很远,总不至于踩上茶几打一架,这才稍微放心了一点,父母要来的事情让她又觉得困扰了一些,自己的父母虽说是很开明的,从前不反对她们两个在一起,后来因为许琛暮失忆,便都慌了神,忙着给她找退路,怕许琛暮变成一团膏药将她黏在一块儿,拖了后腿,相亲也找了,征婚也找了,乍一看以为是诈骗广告一般。
“是啊都来,这几天都念叨着呢,给你打电话也打不通,就给我打电话了。”唐益从口袋里拽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夹在指间,又自顾自地抛了抛打火机,作势摆在嘴边了,才抬眼问:“不介意吧?”
“不介——”
“介意!”许琛暮涨红了脸,二手烟谁稀罕,你怎么不回你自己家抽烟去,你这一点儿诚意都没有,就差把烟卷儿叼上嘴了才问介意不介意,不是叫人为难么?竟然脱口而出,陆琼诧异地看看她,拽住她。
于是她不说话了。
“那我不抽了。人家介意着呢。”唐益干笑几声,把烟又放下,看看陆琼,陆琼没有什么表情,默许了。
“你还拖着她么?”唐益笑,指着许琛暮。
“什么叫拖着我——”许琛暮又是声音提高八度。
“许琛暮。”陆琼轻声唤着她。
于是她又偃旗息鼓。
“脾气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小,什么进展都没有,什么都记不起来,自私地什么都忘了还这么大脾气。”唐益笑着摇头,“姑姑和姑父来的时候你可千万管好她啊,不然就闹大发了。”
“说我脾气大你怎么不说你讨厌!”许琛暮就快要唱女高音了,气得要死,果然看这人不是什么好人,陆琼淡淡地看着她,于是她立马把双手摆在腿上,坐得笔直端正,紧紧抿着嘴巴生怕陆琼生气,可是自己分明也不认识她啊,为什么会在意她的看法。
所以是极好的朋友或者是……恋人?
她陡然间又涨红了脸。
陆琼猜想她可能脑补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看唐益,唐益斜靠在沙发上,笑起来:“情商也不怎么高。”
许琛暮身子前倾就差一跃而起。
陆琼一把攥住了她,趁着火头没有起来,看看唐益:“好了不要说她了,说你这次来还有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不能来看看你么?”唐益微笑起来,指了指自己提来的盒子,“安神的补品,对你的病情有帮助。”
这女人有病?许琛暮呆了呆,打量一番陆琼,确实身材消瘦,看起来像是病秧子,风一吹就倒的那种,是得了什么病吗?她心里对陆琼泛起了极大的同情,定定地端详着她,郑重其事地伸出手去,攥着陆琼搭在腿上的右手,合到自己掌心去,拍了拍,跟长辈似的。
陆琼愣了一下,转过头,却看见她一脸沉痛的模样。
“怎么了?”她压低了声音。
“没有。”许琛暮自觉良好,手上多用了几分力气,看着唐益,唐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说她怎么跟个傻帽似的。”
刚刚冒出了那么一丝微弱的好感被削减没了,她愤怒地站起来,半晌没说出话,没冒出刚才那激动的尖锐的叫声来,低下头去,坐得平稳,然后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这股火气。
第32章 星期二:雨声空旷
耳朵里冒出的雨声太过空旷,导致告白也变得淅淅沥沥,大家相顾相别以至于相错相背。
许琛暮依旧憋着一肚子气,可是脑袋里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仿佛自己被回忆重新撤回去,回顾了一段自己忘记的东西,重新置入这个场景,淅淅沥沥,她慌了神,转头看陆琼,陆琼也冒在回忆的场景里。
于是她去看唐益,满肚子的苍凉,这种苍凉是从哪里来的?总之不应是从肠子里面冒出来的,好像心有余悸一般的内心深处的厌恶,像是大街上看见有人随地大小便一样,从道德层面上的不齿。
脑子里还不停地播放着下雨的音效,淅淅沥沥哗啦哗啦,水声汩汩不停地淌到下水道里去的声音,然后有人朦朦胧胧地说了什么,说了什么之后眼泪和雨水混为一谈,谁也不在乎那是什么。
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我是觉得不用管那么多,无所谓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陆琼的手指纤长,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接着笑起来,“熊明月的鼻子整得不错。”
熊明月又是谁?许琛暮呆了呆,在旁边安安静静地记住这个名字,没有插话,不然又要被唐益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