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又改我命数gl
天地寂静,所有人都被这白光刺得眼睛疼,却又忍不住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许花朝跪在地上,她的躯体已经碎去,魂魄绝尘而去。而原本被阐垒要挟的那个人,却也是许花朝的样貌,她浑身都泛着白莹莹的光,是某个人在偷天换日后,以神祭神的证据,亦是她终生难以忘怀的成全。
“霍轻瞳——”她喊着,不停地喊着,喊道声音嘶哑,也没有哭,所有人都没有动,不敢动,也不忍心动。
崔珏的眼泪落在地上,地面上被风卷起的海棠花也在一瞬间变得枯萎,所有的一切战争都在这静默中渐渐平息,风卷残云般掠过九州大陆所有百姓的记忆,然后轻轻被神明抹去。
人界三年,酆都十殿重新恢复宁静,前阎君霍轻瞳生前整理的《新阴律》上报天庭,批准之后由现任阎君继续实施,人界与冥界的界限自此分离,互不干涉。这世间再无鬼冢,也再无霍轻瞳。
崔珏独自走在这曾经来回了数千年的昭仁殿路上,看着因战乱被毁坏而重建的各色新宫殿不禁摇了摇头,不住地叹了一声。
“你站在阎罗殿前面摇头叹息,恐怕新阎君知道了会不高兴。”孟婆娑带着行囊途径此处,看到崔珏此态,忍不住去提醒。
崔珏知道孟婆娑因冯晟的事情刚受了惩罚,也不挖苦她,扫到她包袱里的凡人物品便道:“你果真向五方鬼帝请辞,要去凡间陪那个人?”
孟婆娑叹道:“再有十五日他就要重新投胎轮回,我想在最后的这段时间去陪陪他。”她莞尔一笑,苍白的唇色在暗示着她的伤重,“我罪孽深重,受了惩罚,却也得了恩赏。我已经很知足了,可惜……”
她的目光错开崔珏,低低地吁出一口气。
崔珏朝孟婆娑作揖,淡淡地祝福道:“她若看到眼下这盛世,若知道天地人三界已井然有序,若知道她的新规造福苍生,也是欣慰无憾的。”崔珏略略退后,笑道:“本官得去沐浴更衣,去准备接新阎君上任,便不陪你多聊了。”
孟婆娑亦道:“崔判官辛苦。”
崔珏却没有去沐浴更衣,也没有准备接新官上任,她懒懒地回到天子殿。正是昭仁殿休假的时辰,钟馗带着妹妹去凡间探望长辞,虞人和明戈也已经回酆都大帝那里继续苦修,一时间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忽听竹帘一响,轻轻一嗅,便忙问了声:“梨花酥?”
白檀檀蹦蹦跳跳地走进来,掀开帘子,娇滴滴地答应了一声:“是是是。”
崔珏苦叹:“以前,阎君最喜欢吃。”
第102章 大结局(终)
崔珏一声叹息, 让原本欢欣鼓舞的白檀檀心里莫名一酸, 她仰头望了望这新修葺完善的宫殿, 目光停留在眼前的公案上, 以往不管什么时候来,崔珏的案上都是满满的公案, 有些日久积了灰尘都来不及擦拭。
凡人的生死命数与生死薄息息相关,不管是天子殿还是无常殿, 或者以前孟婆娑所在的忘川斋, 错综复杂、人心善恶难辨的案子比比皆是, 而现在凡人轮回的新律一出,昭仁殿内所有神君都握拳暗喜。
相对公平公正的制度极大的满足了人界的安定, 也打造了酆都休养生息, 破旧立新的客观条件,就连过往阴差,也不再常日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根据任务早早下了差,就回府过清闲日子。
所有的这一切, 都是霍轻瞳的功劳。
凡人轮回转世皆按律分配, 今生是今生来生是来生, 生死薄把善恶因果描述的异常仔细,每逢初一十五便让给诸位神君一览。钟馗的十八层地狱重新改造,除了审讯孤魂野鬼,继续缉拿那些作奸犯科的恶鬼,寻常活派给下面去办, 轻松又明白,效率极高。
白檀檀放下盘子,因叹息道:“就连钟大人都有空去凡界逛一圈“巡查巡查”,你还窝在这里做什么?多闷。”
崔珏注视着白檀檀,看她脸上渐渐生起的红晕,自己的眸色反倒暗了暗,“本官还得撰写迎接新阎君的礼表,你这段时间也不需要去人间追捕恶鬼,不如也出去逛逛。”
她拿起盘中点心端详片刻,又轻轻放下,指腹的油腻摩挲了一瞬,旋即拿过一方帕子轻轻拭去。白檀檀原以为经过当初的生死,足以试出崔珏对自己的情谊,可现在大局已定,她还是对自己淡淡的,她有些不解,因问道:“我到底哪里不好?”
崔珏站起身,窗外的亮光迎面照过来,将她的轮廓描的深邃清冷,暗色官袍被渡了一圈光影,“檀檀,你知道阎君死之前说了什么吗?”
“……”白檀檀仔细回忆,那日将霍轻瞳的衣冠葬到离恨冰原之后,孟婆娑说过,“阎君早就看到了生死薄上的结局,她说‘我做睢鸾,命是国家的,不能任性给她;等做了霍轻瞳,这条命又是苍生的,我还是没办法给她。现在我终于可以从心一次,将这条命完完整整的交给她。’”
霍轻瞳身为阎君,明知不能改命,却也深谙生死薄里的漏洞。只要这天地间的神仙看到的和写出来的一样,那一切就可以瞒天过海。
虞人隐瞒了真相,孟婆娑忍辱负重,她们各有各的艰辛和无奈,可许花朝却是无辜的。她故意拼尽全力都被俘虏,孟婆娑洒下那把“麻痹散”的时候,谁知道那里面加了交换灵魂的妙药,于是所有的一切都顺利发生了。
霍轻瞳迷离之际恍惚想到她们从鬼冢落下交换了魂魄的那段时光,阴差阳错,冥冥之中果然自有天意指引。用她的一条命,换来她的活,换来苍生的活,还是很值得的。
崔珏一声叹息,尤为哀婉,“阎君不过是酆都大帝预先投放的一枚棋子,从阐垒被捕,五方鬼帝闭关,这一切都是他们的绸缪。酆都需要这样一个搅乱棋局,又甘心赴死的人。还有谁比毫无背景,又以身祭鬼冢的睢鸾长公主更为合适呢?她的心,可是酆都大帝亲自剖走的啊……”她说到这里眼底泛出一层薄雾,凝噎许久,才回头朝着白檀檀道:“她的一生,都只是整个权谋斗争的牺牲品。”
白檀檀怔在原地,她读不懂崔珏在害怕什么,可她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的难受,只听她继续道:“同样都是棋子,我们更不能有私欲,有了私欲就会被人左右,举棋不定。我们是神,是万物的主宰,我们是这天地间的棋子,棋子一旦有了生命,就成了废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檀檀结结巴巴地问,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了下来,像一弯崎岖的山路,稍不留神就会跌落她眼底的深渊。
崔珏摇了摇头,负手而立,白檀檀看着他,像极了某一瞬间的霍轻瞳,她的侧脸依旧沉静温柔,却散发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
“那你喜欢过我吗?”白檀檀擦干眼泪,带着最后一丝期待,崔珏还是那样站着,纹丝不动,语气轻缓而镇定,“不曾。”
她身后珠帘哗地一声,随着肩膀不易察觉地一颤,崔珏一直紧闭的眼睛才缓缓睁开,白檀檀已经跑出了院子,孤单偏瘦的身影像是秋风中的枯黄柳叶,稍微一阵风就无影无踪,唯有风声呼啸不绝于耳,让人倍感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