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又改我命数gl
事态紧急,不拼一把谁也不知道会怎样。剑本无鞘,却锋利异常。
黄幺随着长辞的舞动刺进许花朝左右肩头,那鬼在许花朝的躯体里挣扎了起来,这间隙里长辞便在地上布下了符阵,凭空而来的符咒将附身于许花朝的鬼困在阵中,同时却也将长辞伤得遍体鳞伤。
按照常情,半柱香之后许花朝便能魂魄归位。
长辞倒吸一口凉气,收了黄幺。只差一点点,他的魂魄就要被黄幺的正气打散了。
他斜倚着身子坐倒在地上,许花朝身上的鬼魂果然慢慢发出惨叫,直待阵法里的咒语发出红色的光芒,终于从许花朝的身体里被驱了出来,那鬼魂落地的一瞬间便感觉浑身麻木,亦不记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看到长辞在不远处,连忙呼喊,“老大,救我!救我!那个小娃娃真是太可怕了!”他说着一脚踩到了阵法,金光乍现,若不是长辞伸长了手臂奋力一揪,他必定鬼命不保。
那小鬼喘着气,拍打着胸口,着急得捶腿,“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啊?完蛋了,坤叔他们肯定也出事了。”
长辞盘腿打坐,试图尽可能积蓄体力,修复魂魄。
他扶着小鬼勉强站起身,望漫天烟色黯然道:“今夜怕是有场硬仗,我们先回鬼族和长老们商议。”
小鬼连声答应,只见长辞收了阵法,将许花朝抱到怀里,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沈绿从暗中出现,目光追随着长辞一刻也未离开。漆黑寂静的夜里,忽而袭来一场大雨,夹着冰雹的大雨里满是叹息。
许花朝的魂魄昏昏沉沉中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城池,这里的女子穿红戴绿,额间花黄明艳可人。她从未见过这么多色彩缤纷的衣服,也从未见过如此多楚楚动人的姑娘。她分明身处人群之中,大家却仿佛看不到她也摸不到她,许花朝转了一圈,心里疑惑,为何这城中只有女子,不见男子。
心中狐疑片刻,便听到有一乌衣金面的女子,骑着一匹银鞍黑马奔赴而来,闻声拜跪的女子们皆尊称她一声睢鸾长公主。睢鸾刚从战场荣归,正好赶上了一年一度的花朝节。花朝节历来只有国中女子才会过,堆金束银,献祭花神草神,求姻缘保太平。
许花朝听闻是自己生辰那日,便多了几分好奇,此时记忆朦胧,时空颠倒,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这只是个梦境,因此挤在人群里也想去看看热闹。
睢鸾是旭国帝君的嫡妹,自幼文武双全,十二岁就开始跟着皇兄征战八方。此时她刚从战场浴血奋战回城,看到满城插满繁花嫩柳,丽锦华衣铺天盖地,想到那些马革裹尸,死无葬身之地的弟兄们,立刻翻身下马,手持两指宽的长剑跃然奔赴众女眷礼拜供奉的姑媱娘娘神像面前。
许花朝缩在人群里,大殿前万花围拱其中的神女雕像被睢鸾拦腰砍断,她一只脚踩在神像的断痕上,剑指高空道:“你们的安稳是千万万将士用命赚来的,与其供奉这些无情无义的神仙,还不如去那些亡魂的墓碑面前磕几个响头!”
女眷们素来知道睢鸾长公主的脾气,可她们自小娇生惯养,除了诗词歌赋便是琴棋书画,一生柔情似水,恨不得满心都装着脂粉与情思。她们并不想懂睢鸾怒从何来,此时虽然嘴上愧疚万分,心里却是万般的瞧不起这位倚仗权势,耀武扬威的长公主。
国之大难,疆域尸横遍野,而城中的富庶奢靡却从未减少分毫。睢鸾握紧了双剑,一双狭长清冷的眼睛扫过俯首百万的美姬,狠狠地策马而去。而她刚离开,身后被斩断的神像突然有一丝异常,神女的眼睫毛略略颤了颤,似乎发出一声轻笑。
许花朝从人群里看去,只扫到睢鸾面具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字,她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字,但是却看到了她一双悲戚的眼睛。这眼神冷冰冰的,带着无尽的哀愁与悲伤,让她想到了一个人。她揉揉脑袋,那抹红色的身影在长街小巷里徘徊,她想喊出她的名字,却怎么也张不开嘴,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
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背后爬起来,有人的指尖轻轻地划过她的耳畔。重新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个年轻女子,她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黝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眼神冷如鹰隼,唇色苍白地向她告别,“不要怪我,不要寻我,更不要等我。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会找到你,用余生还你的情意。”
睢鸾的眼泪悬而未落,含在眼眶里就像是憋着一口气,许花朝感觉眼角凉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流下了眼泪,她伸手去擦,才发现这眼泪并不是她的,而是躺在绣花帐里那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的。
她从那熟睡的女子身上爬起来,亲眼看着睢鸾重新穿着钢盔铁甲,佩戴的荷包泛出帝屋的香气。许花朝下意识低头自己的腰间,那绣着海棠花的荷包不正是霍轻瞳送给她的吗?
霍轻瞳,霍轻瞳是谁?她正想着,忽然就听到千万声呐喊声,将领和士兵们纷纷匍匐在地上,所有人的身体都有些颤抖,跪倒在一个无底洞的周围,含泪喊着“公主殿下”这四个字。
许花朝忽而感到一种心疼,她的躯体疼痛而沉重,如被重石击中,脑海里浮现出许多场景。
四岁以前,她是同行犯人里最受宠溺的孩子,因为她生得粉嫩标致,奶娘也倾心护着她宠着她。后来娘亲和奶娘相继去世,又遭遇了一场瘟疫,云儿姐姐死了,香儿姐姐也死了,她护着妹妹,妹妹也唯有依赖她。
那一年她学会了徒手掐死活的野鸡,只为了获得一块干粮。可是当她把半块干粮分享给同伴的时候,同伴却把她压在地上,也夺走了另外半块粮食。她和沈绿饿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她明白了什么叫做现实的残酷,再也不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她活在奶娘的保护伞下太久,又作为别人的保护罩太久,久到她已经习惯了待在原地,守着眼前的活路。邺城的三年让她恐惧,可她要保护阿绿,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害怕。可那些人就像是没有心肝,哪怕有人死在面前,都能坦然自若地从尸体上跨过去。
死人没有坟墓,他们的尸体会被扔到田地里,肥沃庄稼。
记得有一次,有个小贩偷偷给女儿立了个牌位,被官兵知道之后,那个人被关进了鬼冢服役,再也没出来。许花朝害怕这些人,却也不得不变得和他们越来越像,她越是努力的想保护自己,越是惧怕与旁人的接触。做不到去伤害去争夺,那唯一保护自己的方式就是将她和身边要保护的人关起来。
关在一个只有她能看到的牢笼里,这样就不会有人能伤害到她了。她有一万种说服自己的借口,拉着沈绿在自己划定的圈子里永远都不迈出一步。
但是,这样的坚不可摧的牢笼既保护着她,也日日夜夜都在折磨着她。
而现在,许花朝看着从无底洞里爬出来的尸将,她的脸色苍白阴森,身上只裹着薄薄一层被血浸得发黑的袍子,血红的瞳孔里涌动着无尽的戾气,可就是这样她还是勾起唇角,淡淡地俯视着满地惊恐的将士,道:“睢鸾成了,即刻出兵蠡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