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林离开书房后晏苏放下竹简，杜心怜回来时便瞧见她正站直身体看向窗口，晏苏听到动静迅速看眼门口。

　　杜心怜在她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失落。

　　她垂下眼眸，还未说话晏苏便道：“我一人去林苑走走，心怜无需跟着。”

　　杜心怜应下在她背后道：“是，将军。”

　　☆、狐妖现行

　　晏苏到林苑里站在荷塘边缘， 荷叶较前两日更茂盛些许， 眼下一片翠绿， 她伸手拉过就近的荷花， 浅淡的粉色苞。

　　刚放在鼻尖下，身后传来声音。

　　“香吗？”

　　清泠的嗓音， 晏苏猛地转头看见一身白衣的青寒，正值黄昏， 余光照在青寒身上， 她似是歪头等她答案。

　　金钗随她的举动垂在一侧， 珠玉撞在一起叮铃响。

　　晏苏手上微微用力，荷花梗折断， 手心还有湿意。

　　青寒见此模样往凉亭走去， 从她身侧经过时脚步未顿，晏苏张开五指，指尖断掉的花梗随之掉落在地。

　　晏苏抿抿唇转身往青寒走去。

　　青寒见她走来斟了两杯茶， 将茶盏递给晏苏道：“顾采回府了。”

　　晏苏接过，声音润润：“我知道。”

　　青寒把玩手中的茶盏， 凤眼微眯：“顾采回府了， 我便无法得知竹轩里住的到底是何人， 无明——似是对我还有些不放心。”

　　晏苏抿口茶，茶香萦绕在鼻尖下，比刚刚的荷花香味浓郁。

　　她放下茶盏看着林苑的方向道：“无明对你不放心。”

　　“我们就让他不得不用你。”

　　青寒挑眉看着晏苏：“如何做？”

　　晏苏歪头瞥见她侧颜，她收回目光站起身看着前面的荷塘：“无明疑心重，不会那么轻易相信别人的。”

　　“只有切断他的双臂， 让他深陷绝路，他才会铤而走险。”

　　青寒似是对晏苏的话还是不解，晏苏也不再解释，只是兀自站在她面前，侧颜精致如画。

　　林苑里两人同喝一壶茶，却没再说话。

　　青寒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浅浅抿口道：“碧柳山庄过后，将军当真是要送青寒回昆仑窟？”

　　晏苏转头看青寒，她素颜如出水芙蓉。

　　“当真。”

　　青寒听到晏苏的话也站起身，手上握着的茶盏倏地掉落在地上，哐当一声。

　　“可曾问过青寒的意见？”

　　“还是将军觉得可以帮青寒决定去留？”

　　“将军又是以什么身份呢？”

　　晏苏被青寒的连环问话一窒，微风掀起她的长衫衣摆，她敛眉道：“青寒想如何？”

　　青寒抬起明眸，五官顿时明媚：“青寒想陪在将军身侧。”

　　“不管是现在，还是这百年时间。”

　　“将军又何必拒绝青寒呢，若说受伤，那也是青寒会受伤，青寒愿意。”

　　晏苏听完青寒的话如鲠在喉，深深睇眼青寒，转而提步离开，身后青寒见她决绝的背影跌坐在石凳上。

　　茶已经凉了。

　　杜心怜见晏苏自林苑回来神色有些郁郁，本就不苟言笑，现下更是板着脸，看人时目光凉如水。

　　天边擦黑，晏苏在大厅用膳，与赵林时不时交代两句军营的情况，杜心怜一直低头站在两人身后，想到公子的吩咐。

　　诱不从，杀之。

　　若要下手势必要寻找机会，而现在晏苏对自己不冷不淡，机会不容易找。

　　晏苏边用膳边瞥眼杜心怜，身旁赵林道：“将军，今日苏公子又去金禅寺了。”

　　赵林未说完的话想必是晏卿也去了。

　　晏苏拧着眉，俏颜有丝不悦，倒也没说话只是将银筷放下和杜心怜道：“走吧，回屋。”

　　赵林起身相送，晏苏看眼他便道：“你也过来。”

　　“是。”

　　身后杜心怜同赵林并排走着，晏苏似是有心事，一直沉默寡言。

　　赵林见之如此小声问杜心怜：“将军是有什么心事？”

　　杜心怜是跟在晏苏身边的人，理应最了解，赵林的这句问话让杜心怜心里溢过满足，轻声道：“奴婢也不明白。”

　　赵林歪头看眼她略带倨傲的神色，他默默撇开眼。

　　晏苏一直走进房内，身后赵林步步跟随，杜心怜到门口时扬唇道：“将军，奴婢给你们热茶。”

　　晏苏没说话默认了她的话，杜心怜低头小碎步退出房间，赵林适时的往前一步在晏苏身侧道：“将军，恐怕杜姑娘的把柄不是那么好找的。”

　　“嗯。”

　　杜心怜自进入景玉宫便一直谨慎言行，若不是这般，晏苏早就找到她的马脚了。

　　只是目前青寒不受用，必须要让无明不得不用青寒。

　　晏苏冷声道：“把柄不好找，那我们就给她捏造个把柄。”

　　赵林迅速抬头看眼晏苏：“将军？”

　　谈话间杜心怜手端托盘进门，见到晏苏看过来便笑道：“将军，心怜前几日听到赵校尉说您喜爱吃火犁蜜饯，奴婢回去做了些，还望将军尝尝。”

　　晏苏和赵林的视线对视，杜心怜低头进屋，将火犁蜜饯和茶壶一同放在圆桌上，她帮赵林和晏苏都斟了杯茶。

　　雾气袅袅升起，晏苏的神色隐在其中，让人看不透，只看到她用手夹起一块火犁蜜饯咬一口道：“没那么甜了。”

　　杜心怜紧跟其后道：“入夏后火犁自然不若寒冬那般甜，但也有独特的味道，奴婢料想将军该是不嗜甜便少放了些蔗糖，下次……”

　　晏苏捏着手上的火犁蜜饯，浅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杜姑娘。”

　　杜心怜愣了下，停下想说出口的话，低头看晏苏。

　　晏苏眉梢凌厉，凛若冰霜，厉声道：“杜姑娘，你是怎么知晓我上次吃火犁蜜饯是在寒冬？”

　　“你又是怎么得知我同赵校尉见面，是什么时辰？”

　　杜心怜惊愕失色，两手心冒汗，弱弱道：“心怜，心怜想必是见赵校尉提起过。”

　　赵林适宜的站起身，歪头看杜心怜：“末将没说过。”

　　杜心怜往后倒退一步，眼睛尽是慌乱，晏苏的明眸亮起：“原先我还在想要编排你什么罪名比较好，没想到杜姑娘会自投罗网。”

　　“是吗，锦娘！”

　　晏苏的这句锦娘吓到的不止是杜心怜，更是让赵林迅速歪头看身边的人，浓眉拧起，周身戒备。

　　杜心怜脸上闪过惊慌，咬唇道：“锦娘？”

　　“心怜不知将军再说谁。”

　　晏苏端起茶盏，手腕轻晃，茶水有些漫出烫在她指腹间，她仿若未觉兀自道：“第一次见面我便好奇，为什么姑娘跪在碧柳山庄门口，那么多的江湖侠士无一人伸手相助？”

　　“原因大概是不想不帮，而是你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帮助。”

　　“你是在等我。”

　　“回景玉宫后你处处与我攀好且实为知礼数，我想也是因为习惯了在主人谈话的时候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