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鱼肉
“小猴儿居然拿你灵璧姐姐开心。”卫庭煦点她脑袋。
“你们不也拿我开心么?咱们一块儿开心。”
“没想到妹妹招人喜欢的功夫厉害,这张嘴更厉害。”
听出了卫庭煦话中有话暗藏心思。她敢逗灵璧却不敢拿卫庭煦消遣,只好乖乖道:“姐姐,我和那林阅什么也没有,你都看到了我已经拒绝他了,别怪我。”
“这是好事,我又怎么会怪你。”卫庭煦竟露出些兴奋之意,“你越招人稀罕,越是强悍,我越喜欢。”
甄文君一时接不上话。
卫庭煦略带侵略的眼神让甄文君心中砰砰直跳。
她这句话似乎有很多含义,包括她最想要的那种。
卫庭煦绝不会坦白,而甄文君也会选择在最后的关头转移重心,就像方才那一番起落转合。
她们之间的较量没有停歇,而是进入到了全新的阶段。
你越强悍,我越喜欢。
这也是甄文君想跟卫庭煦说的。
第95章 神初九年
蛇符重新回到关训手中的那日, 他正站在城墙之下看着悬挂在上方的两颗脑袋, 一颗是洪瑷的一颗是冯坤的。这两个人他都见过, 虽来往并不算密切, 同朝为官这么多年,见过二人各种模样, 唯独没有见过身首异处之相。
七年前关训在北疆沙场身负重伤,被迫退回了汝宁,当时李举还是个刚刚变声的少年, 朝堂上所有事情都需庚太后定夺。庚太后说关训杀敌有功, 如今退回来了不能不管,否则无数大聿将士们该寒心了,便让他出任至关重要的廷尉一职。
在他就任之前多方势力都在角逐这个职位, 谁能将其收入囊中掌控典狱,居轴处中,谁就能在腥风血雨的斗争中将根基打牢。上百双眼睛都盯着这个位置, 谁也不服谁,谁上任对方党派都能上一堆的折子说上一车的反对之词,还是庚太后当机立断钦点了关训, 让所有人都闭了嘴,无话可说。
关训在北线的功绩有目共睹, 其为人芒寒色正刚正不阿,任谁都挑不出他的毛病来。庚太后选择他出任廷尉可谓是眼光毒辣, 没人再能道出个长短。
除了见面的必要礼数外, 关训也从未对提拔他的庚太后表达过任何额外的谢意, 他做不到向别人一般阿谀奉承,他知道庚太后也不需要。
这些年他明白,明面上暗地里依旧有很多人在盯着他,等着他出错想将他拉下来。
宦海沉浮多年,看多了各式各样的争斗和规则之后,他越来越沉默寡言。少说少错恪尽职守,自认做好本职,没有任何把柄可供人拿捏。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想尽了方法想要摘掉他的官帽,甚至夺他性命。是姜妄连累了他吗?不,是他连累了姜妄。
姜妄已经被革职,将他革职的正是关训本人。
“好看吗?你的杰作。”
身着石青色布衣的姜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脱去了阴森森官服的姜妄看上去轻松不少,将每一根头发都拢进了发罩内,自发罩底部垂下的两条飘逸的金色长带,看上去年轻不少,像是谁家少年郎。
关训没有回头,依旧望着城墙之上。
“一颗颗人头,挂在城墙上,飘啊飘……”姜妄将关训老家的民歌换了个词儿哼起来,这首歌是关训教他的,两人曾在北疆并肩作战,姜妄受了重伤又断了粮,觉得自己快死的时候关训唱给他听的,之后他时不时便会挂在嘴上哼着,开心也哼不开心也哼。
关训没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这首歌,姜妄自个儿憋不出承认的,正是因为这首歌他看上了关训。那时痛得要死又饿得头晕,关训坐在他身旁唱歌,他看着这男人的侧脸居然满脑子想的是,如果能活下去一定要给关训口一个。
这个小愿望在往后的几年反复实现了不少次,费尽心思地诱惑他,更进一步的关系也成功了。本以为能和关训一块儿抓抓人杀杀人,直到老了一同退隐田园,相伴残生。没想到竟栽在此处……姜妄也只好认了。
“你阿翁还好吗?”关训依旧背对着他,忽然问道。
姜妄唱着歌儿轻快的声音停住了,被关训这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问话掐断了。
姜妄咬着嘴唇笑,无奈又窝心:“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关训没说话。
“阿翁年纪大了,经不起被囚禁拷问,折腾两下只怕他老骨头也散了。要是他再年轻个二十岁我才不管他。姓谢的私刑手段不比诏狱温和多少,被他盯上了也只能怪我阿翁倒霉了。”
“救出来了吗?”
“没。”姜妄说,“尸首被送回来了。我就把他埋在村中的地里。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农人,一辈子就守着几亩地耕种,村都很少出,成天一睁眼就去地里。平凡了一辈子最后居然能因为朝堂斗争而死,也算他倒霉。”
“你为什么早不跟我说?”关训道,“阿翁将你养大,是你唯一的亲人。”
姜妄笑笑:“说了又怎么样。你也不会为了他交出蛇符。但我呢……不能对不起他,只好对不起你了。”姜妄沉默了片刻补上一句,“反正你也不在意我。被我背叛也无所谓吧,但是他不同。他除了我和田之外一无所有。”
姜妄没有像以往一般去看关训的表情,更没有想从他的脸上琢磨出些自我安慰的细微表情,都已经不重要了。
姜妄向他拱手:“多谢奉典的提拔,否则我一介寒门只有马革裹尸的下场。”说着他跪了下来,伏在地上行大礼,“来世当牛做马再报答你。”
说完姜妄便要走,关训冷笑。
姜妄停下脚步,背对着关训将眼泪擦干净才回头:“你笑什么?”
“你说话跟放屁没两样。”
“……”
“来世?来世个屁!谁知道有没有来世!”关训指着他,“你给我过来!别想就这样跑了。今生就做牛做马报答我!”
面对关训如同吵架一般的气势汹汹,姜妄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你不怕我再出卖你?”
“怕什么?阿翁都死了,你还有什么把柄可让人抓的吗?就算你再出卖我,我砍下你的人头也挂到城墙上便是!你可愿意来我府上做我的谋士?”
姜妄最是喜欢关训骨子里的狂放不羁和虚怀若谷,此事能如此收场便是最好不过。
“谋士?可不止是谋士这么简单吧。”姜妄目光往下看,在他胯间流连。
二人正你来我往地互损,一骑着白马的女子喊了一声“关廷尉”。关训听见声的时候那声音还离他起码有二十步远,一回头,唤他的人已经在眼前。
白马上的女子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模样,骑马的姿态已是相当纯熟。她轻松地握着缰绳,能教疾驰的马说停便停,另一只手握着折起的牛皮马鞭,身着便于行动的劲装,看上去颇为英气。
“关廷尉。”女子下马的动作也非常潇洒,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将廷尉署的蛇符递到关训面前,“蛇符已经找回,我家女郎让我送来给廷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