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虞右相叫住了沈左相。

　　左相脚步一顿，看向他：“虞大人。”

　　虞右相打量着板着脸的左相，他其实非常不喜欢这人的做派，一天到晚一副别人欠他钱的样子，看着就晦气。偏偏这家伙是明晃晃的保皇党，总跟他唱反调，皇帝还信重他。

　　“沈大人，过两天我小儿满月，沈大人可一定要来吃杯喜酒。”右相笑眯眯地说道。

　　这个小儿子，说的是庶子。右相夫人一直没生出嫡子来，之前还用手段不让后院的妾室生下孩子。后来被虞老夫人发现了，狠狠斥责了一通，右相也很不满，虞夫人便不敢再动手脚了。

　　在这之后，虞右相就有了几个庶子庶女出生。不过可惜，除了庶长子是个儿子之外，剩下的都是庶女。上个月好不容易生下了一个庶子，宫里的小女儿惜嫔又正得宠，很是春风得意。

　　沈大人微微皱眉，他对嫡庶很是在意，因此自己不曾纳妾。沈家家风如此，男子不允许纳妾和养外室，也不许寻花问柳。不过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插嘴，便只能点点头，应下了虞大人的邀请。

　　一个月前，正是十月初。那会儿宫里沈贵妃与德妃受伤的事情刚刚尘埃落定没多久，惜婕妤也莫名其妙得了封赏。

　　这个孩子出生的时机倒是巧，只不过不晓得惜婕妤高不高兴小弟的出生。

　　“哪儿能高兴啊?”自从和沈贵妃说了几次八卦之后，冬晓就爱抓着沈雨晴说这些小道消息。

　　沈贵妃可是个很好的听众，而且会在冬晓故意卖关子的时候，给面子地追问，满足了冬晓的倾诉欲。不像晗秋那个家伙，每回都是一副“爱说说，不说滚”的态度。

　　她兴致勃勃地跟沈贵妃分享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惜婕妤看着温柔小意，其实内里和她姐姐没什么差别。只不过眉嫔会把不高兴放在脸上，她会隐藏而已。”

　　她那个庶长子弟弟被虞老夫人抱去养了，教养得很不错，还逼着虞夫人记在了自己名下，成了半个嫡子，虞相也算是后继有人。虞夫人不甘人后，这回有样学样，把庶次子抱了去，也记在自己名下，打算支持小儿子和大儿子争家产。

　　不过要冬晓说，虞夫人就是瞎折腾。

　　庶长子已经十四岁了，风度翩翩，学问也好，已经有了举人功名在身，就等着成亲之后考上进士、让虞相给弄个官当当了。小儿子才满月，等他长大，怕是庶长子早就继承家业了，哪儿还有小儿子什么事?

　　虞家这些鸡飞狗跳的破事，外头哪个贵族人家不晓得?也就他们自己不在乎脸皮，折腾来折腾去，凭白让人看了笑话。

　　想到这儿，冬晓还是觉得沈家好。满门清贵，婆媳和睦、夫妻相敬如宾，也没有妾室闹腾，家宅里真是清静得让人羡慕。怪不得京中都说要嫁就嫁沈家郎，就是不知道沈家是怎么养出一个娇纵的沈小姐的。

　　冬晓没见过那位真正的沈小姐，但是她也没少听说过那位的事迹。难为这样的姑娘还有真心爱她的汉子，愿意带着她得罪皇室远走高飞。只是不知她如今过得可好，那男人有没有辜负她。

　　“她好着呢。”沈雨晴给大人挠了挠小肚子，“我上回撞见她了，她如今跟她男人在淮京周围的县城里住着，买了些下人和铺子，做点小生意。虽然不是锦衣玉食，但是有沈夫人接济，她男人也争气，所以过得很不错。”

　　冬晓嘴角一抽，所以贵妃娘娘你没事还去皇城外头玩耍了?

　　沈雨晴摇摇头：“是她进京采买东西的时候，我撞见的，就跟她聊了几句。”

　　那位已经更名“沈雨琴”的沈家小姐几个月前刚生下了一对龙凤胎，那次是带着儿女去沈夫人暗中的别庄见母亲的，顺便采买一些东西。毕竟京城附近的县城里好东西虽然也多，但总比不上京城的要好。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生子的缘故，她的长相已经渐渐和沈雨晴不一样了。现在两个人站一块儿，绝对不会混淆。以前两人容貌一致，只能靠沈雨晴特意展现出来的气质分辨。

　　倒不是说她现在就不美了，只是对方多了一股成熟妩媚的风韵，长相朝另一个方向发展了。

　　沈家小姐过得好，皇帝也就能放心了，不用担心这个女人因为生活不如意跑回来折腾，坏了他的计划。

　　隔了几天，沈大人去了虞府参加虞小公子的满月宴，据说那一天虞府很是热闹。虞右相因为朝堂上帮皇帝说了话，满月这天得了皇帝的赏赐，更加风光得意了，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正在皇宫里暗中较劲。

　　在他看来，都是一家人，还是同父同母所生。出嫁前关系僵硬了一些，那是小孩子不懂事，现在入宫了，肯定知道姐妹才是一家人，会相互扶持。

　　——狗屁!

　　眉嫔看了手下人传来的消息，啐了一声。她爹真是当官当久了，就不把别人放眼里了，习惯性想当然。还想让她和妹妹和谐相处、互相扶持?做梦。

　　不过今日是弟弟的满月宴，日后她就有一个亲近自己的弟弟了，这是好事，不能在这天生气，没得坏了气氛。天晓得她出嫁前看着庶长子弟弟和妹妹亲亲热热、姊弟一家人的模样，有多嫉妒。

　　妹妹早就有了依靠，日后大弟弟继承家业，她根本不必担心在宫中没有后台。反而是眉嫔自己，没有一个亲近的娘家兄弟，很是危险。好在，虞夫人娘家会帮着她，但是惜嫔那边，也有虞老夫人的娘家帮她。

　　越想越是生气，差点冲动之下砸了一套茶盏。

　　眉嫔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唤来了贴身宫女：“本嫔的贺礼送去虞府了吗?”

　　“回娘娘，已经送去了。”

　　眉嫔满意地点点头：“惜嫔已经得意太久了，上次准备的事情，去做吧。”

　　宫女不敢多言，连忙得命下去了。

　　安静了一个月的皇宫，又要热闹起来了。

　　-

　　十一月十三日，天朗气清，长公主殿下的玉驾进京，先去见了皇帝，又去了寿康宫见了皇后和太后。

　　皇帝之前跟她说，在皇宫外选了一座府邸给她做长公主府，包管她喜欢。她这会儿就坐不住了，想出宫去看看。

　　太后看着她就觉得眼晕：“行了行了，陪母后用个饭，你就可以出宫去了。那宅子是你以前想要的，你皇兄特意给你当了公主府。”

　　宅子是百年前一位极为受宠的公主的府邸，名为“百娇园”。既然命名为“园”，说明里头绿树红花假山流水都不会少，风景极为别致。当年那位公主最喜在园中设宴，款待贵妇小姐，后来驸马死了之后，她还养了不少面首在里头寻欢作乐。

　　最主要是，这位公主是历史上少有的能够随性舒心过一辈子的公主，晚年未曾凄凉。这一点让三位家长非常满意，觉得是个好兆头，绮雪住进去，说不得也能和那位公主一样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那园子绮雪常去，想到里头的样子她就心头火热。笑嘻嘻地凑到母后和皇嫂身边说了不少好话，吃完饭就匆匆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