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情敌呢
对面:“你同意了?”
邓以萌:“……嗯”
“那我登机了。”大婉回过来飞吻的颜表情。
“顺风。”邓以萌还对着屏幕暗搓搓地看了两分钟,末了将手机塞回兜里。
邓以萌也没有想到,自打婉姐这一去,她的演艺事业突然就突飞猛进了起来。除了先前的全导给她打电话,几档颇为先锋的节目也朝她发来邀请函,问她有无要做主持人的意思;更诡异的是,原来的郭霖郭导也突然给她送了三四个本子——不是让她去自取,一步到位,快递员直接邮递到宿舍大门口。
黎贝贝扶着下巴,看那一叠垒在桌上花花绿绿的本子,眉头深锁问:“萌萌,你这个运气……”从兜里默默掏出来十块钱软妹币,“劳烦你,帮我买几张彩票,可以吗?中奖了分你一半儿。”
邓以萌笑着推开她的爪子,“这不是运气。”
邓以萌虽然在智商方面很有自知之明,但是对于“天上不会掉馅饼”以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两件事情,她还是知道的。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垂青她一个小透明,如无意外,应当是温先生那边,给她的所谓“报答”。
邓以萌将那些本子逐一翻过,不是用接受馈赠的心态,而是以一个女演员的心态,用专业的眼睛去看本子是否喜欢、自己是否驾驭得来。
结果她发现了,手上所有的本,女主角都与水蓉一个模子。娇滴滴的,爱哭泣撒娇的,日常照顾不好自己,需要剧中其他人物倾尽心力照顾的——花瓶。而剧中人之所以都爱她,也因为那角色是花瓶,长了一张美到不可方物的脸。
邓以萌打电话去回绝郭霖时,用的说辞让侧边的安苑都顿住了,“郭导,本子我都看过了。不太适合我。”
“怎么不适合你?”郭霖显然很诧异,“你演的很好啊。是不是我先前在剧组,没有怎么夸过你?小邓你别多心啊,我作为导演,是要维持一定的威严的,我心里还是非常欣赏你的。”
邓以萌在这边微笑:“不是,主要是这些剧本里的女主角,都太漂亮了,要么就是武林第一美人,要么就是天下第一美人,除非婉姐或者定柔姐来演,才压得住场子,我这么一普通人,演不来的呀。”演了也会被观众吐槽。
郭霖在那边词穷了,“不是,小邓你长得……”
这里邓以萌说了再见。
安苑和黎贝贝坐在对面,静默得像两尊石头雕像。
见邓以萌收线,安苑先开口:“你疯了?”
邓以萌眨眨眼:“……?”
“我看了,”安苑将本子拿到手里翻了翻,“这些虽然都有点玛丽苏倾向,但收视率一定不会差。你多演几部,在观众跟前刷了眼熟,慢慢就变成流量小花了。为什么拒绝?”
黎贝贝也说:“你刚刚说什么屁话呢。你还普通人?”递过来一把镜子,“麻烦你照照自己的脸。求你了。哪里普通你告诉我。你是普通人,那我们是什么?”
邓以萌深知两位舍友都是好心。且是真心为她考虑。不过她有她的想法。她的脑子就是有那么轴。一方面方才说的都是发自内心;另一方面,如果因为帮了人家一次就接受过分丰厚的回报,倒像是自己当初目的不纯。
所以干脆都拒了。
另一方面,她也很认同婉姐的说法。
演戏还是要有格调。她更希望自己能演绎经典角色。
娇滴滴的萌妹这个形象,有过一个水蓉已经够了。
无限制的重复,大概会让观众审美疲劳吧。
邓以萌找了一个没有课的下午,与全秀约好之后,让朱成成开车带她去全导的工作室。想要对婉姐推荐她演的那个角色一探究竟。
坐在那里,将本子翻了翻,这是关于一个乡村教师的一生。全导早些年也拍过许多商业片,转得盆满钵满以后,开始往艺术电影转型。她所钟爱的质朴型的艺术电影,投入成本小,用的特效也不多,而最后的票房虽不及早年商业影片的万分之一,可是相对成本来讲,也是可以为制片人将投资翻好几番赚回来。
最最重要的是,艺术电影发人深思,能引发广泛的对于人性的思考。全秀近十年拍的四部艺术电影,口碑发酵以后,一直是类型片爱好者心目中的白月光。而且每一部都冲奖冲到手软,男主女主都荣膺影帝影后宝座。
邓以萌起初只是带着猎奇的目光去看,渐渐地,却被故事里那些爽利泼辣的台词深深吸引了过去。
电影片名叫做《小苑》。上世纪九十年代,重点大学毕业的大学生苑青青,放弃在北上广任职的机会,毅然决然投入了大西北的农村教学。面对苑青青的一意孤行,大学里曾信誓旦旦要与她白头偕老的男生提出了分手,不久就娶了留在城市一起打拼的姑娘。
乡村教学的艰难可以说是非常写实了。
教学设施的破败她还可以用微薄的薪水补贴。可村里人的不认同才是最致命的。
因为她娇滴滴的外形,大家就以为她软弱可欺,甚至起初的十几二十年,都不断有媒婆堵在她门口要替她做媒。起初是说给村里的小伙子,到了她三十岁以后,又想将她说给村里的男人续弦。苑青青都严词拒绝了。到了三十二岁时,苑青青有一次离开乡村、去往省城教育部门任职的机会,对于村子里持续不断的骚扰,她也很困扰,所以内心产生了轻微的动摇。但是看到孩子们嗷嗷待哺的眼神,一双双求知的黑亮的眼睛,她又再次坚定了起来。
剧本这时插入了一段回忆。原来苑青青就是大山的孩子,而且是孤儿,通过努力学习考上大学飞出去,才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一直到这里,都还是非常正统的“感动中国”题材。可是到结尾,剧情急转直下,苑青青老了,佝偻了,走不动了,面皮也像风干的老树皮,孤苦伶仃住在小小的柴房里,吃的也没有,喝的也没有,常年病歪歪地躺在床上。
这天,她好不容易爬起来,拄着拐棍去往集市时,与一辆横冲直撞的黑色宝马狭路相逢了。虽然这小村得到了很大发展,可道路依旧并不宽敞,车开得急,车主大声怒斥挡路的行人,所幸大部分人都及时躲开了。
只有苑青青腿脚不灵便,被带倒在地。
刺耳的刹车声过后,车主跳下地来破口大骂,恶人先告状,扭住苑青青的衣襟就要带她去公安局告她碰瓷。苑青青只是泪流满面,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中年男子见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拖到侧边的派出所内,当着警察的面质问,问她是不是碰瓷惯犯,问她想要多少钱,当着警察说。
先敬罗衣后敬人,面前人,一个是西装革履的地产大亨,一个是风烛残年的干巴老人,警察先生很自然地扬起鼻孔和苑青青说话:“叫什么名字?”
老人干燥龟裂的嘴唇轻微蠕动,吐出几个字。
“住哪里?”警察又问。
苑青青也用嘶哑的嗓音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