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砚
“要如何躲呢?”段文鹭问。
天子掌天下权柄,且当今的那位,近一年来越发的刚愎跋扈,怎么可能允许臣子忤逆自己的意愿?只恐到时候躲没躲得过,反倒给段氏惹来一场大祸。
想到施氏满门的惨事,段文鹭不寒而栗。
“景子乔其人,鹭儿觉得如何?”段宝臣突问道。
段文鹭恍然大悟:父亲是要自己……
见女儿咬唇不语,段宝臣又道:“景子乔虽是丧妻,但他的人物、品性、家世都是上好的。而且,他已向为父透出意思来,只要鹭儿你应允,他必当以正妻之仪迎娶你。”
“父亲,我……”段文鹭面色通红,女儿家说起自己的婚嫁之事,总是不免羞涩的。
“鹭儿,我知你性子素来端庄,婚嫁之事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咱们不说那些虚话头。你若对景子乔有意,为父这便张罗起来;你若对他无意,为父也不强迫你,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段文鹭刚要说些什么,冷不防一阵疾风刮过,一抹身影冲到父女二人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段宝臣的眼前。
“父亲!女儿愿意入宫,求父亲成全!”
第202章 番外
“鸳儿!”段文鹭急喊着,脚下步子加快。
两丈开外的段文鸳像没听见似的,自顾自走得如飞。
“段文鸳!你给我站住!”段文鹭急了。
段文鸳骤然驻足,却立在原地,头都没回半个,嘴角边挂着一抹冷笑。
段文鹭小跑上来,拦在她的身前,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要做什么?”
段文鸳不为所动,眸光阴寒,冷冷地打量着自己的姐姐,凉道:“我要做什么,与你何干?”
段文鹭倒吸一口凉气,峻然道:“你这是和长姐说话的口气吗?”
“哈哈哈!长姐?”段文鸳的脸上毫无笑意,瞳孔一凝,“你配吗?”
“你……说什么?”段文鹭能感到冲面而来的寒意与憎恨。
她的妹妹,她的亲妹妹,竟然这般恨她了吗?
“你瞒得过父亲,却瞒不过我!”段文鹭挺直了脊背,“你想入宫侍奉皇帝?当真如此吗?”
段文鸳扬起下巴,与姐姐针锋相对:“不错!我就是要入宫!就是要侍奉皇帝!”
“鸳儿你……”
“呵!入宫有什么不好?就算我只给皇帝做个妃嫔,也比姐姐的英国公夫人要高贵些!姐姐怕是日后见了我,还要向我跪拜行礼呢!”段文鸳抢白道。
可不等她话音落地,“啪”的一声,面颊上便挨了一巴掌。
段文鹭挥出耳光,便被自己惊住了。她眼睁睁地看着妹妹的左颊上添了几道指印,震惊地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垂头看向自己颤抖的右手——
她竟然,竟然抽了亲妹妹的耳光!
段文鸳怔然一瞬,突地狂笑起来,笑着笑着,眼中含泪:“打得好!打得当真是好!”
“鸳儿我……”段文鹭欲言又止。
“别叫我鸳儿!”段文鸳喝道,她咬着牙恨恨的,“你打我!你竟然打我!好啊!好得很!原来你不止对爱慕你的人狠毒,对亲妹妹也是如此!”
说罢,转身便走。
“鸳儿!”段文鹭抢上前扯住她的衣袖,“我没想打你!我没想……”
“走开!”段文鸳猛地甩开她。
段文鹭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段文鹭,你记着,从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段文鸳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吉日。
天光大亮。段府大门前热热闹闹的一行人,拥着一驾华丽车马。为首的,是一名服色不低的瘦高内监。
“段大人!咱家奉了皇命,请二小姐入宫的!”瘦高内监礼数颇为周到。
“有劳有劳!”段宝臣对这位总管内监,今上身边的红人很是客气。
他其实内心里是极不愿女儿入宫的,可怎么也坳不过那倔丫头。此时,他只怪自己素日骄纵她太过了。
瘦高内监和几位宫中的教养嬷嬷皆被迎入了段府中,好茶好礼地招待。段宝臣忙派了管家去请二小姐穿戴整齐了来。
段文鸳的房中,菱花镜映出佳人面,她不是柔质的美,她是英气勃勃的。段文鸳将一根华灿灿的步摇插.入发髻,对着镜中的自己冷笑。
她知道自己很美,更自信于自己的风华气度足以吸引天下男人的目光,即使那个男人贵为天子。她更知道,她是夺目的,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的夺目。据说皇帝尚武,段文鸳确信他会欢喜自己这一款。
突地,门外传来小丫鬟的行礼声:“大小姐!”
段文鸳的冷笑僵在脸上。她不想见到她,在这个时候,不,她永永远远都不想再见到她,她的姐姐。
门被打开,“吱呀”的声音仿佛碾过段文鸳的心。
“鸳儿……”段文鹭看着妹妹打扮停当的背影,心中的哀戚之感更甚。
“你这是何苦呢?”段文鹭语带哭腔。
段文鸳睨着镜中姐姐憔悴的面庞,丝毫不觉得怜惜,只觉得厌恶——
她厌恶她的软弱,厌恶她对于倾慕她的人的冷漠。阿意何其无辜?她只是喜欢上了同为女子的姐姐而已,就像自己,也喜欢上了同为女子的她。可是,为什么,姐姐就这样狠心?狠心地对阿意的整副情意不管不顾?甚至在阿意被害之后,连半滴泪都没流过。
可怜,可叹!阿意那样年轻,就被无辜杀害,却连喜欢的人的心都无法得到分毫。
“我不想见你,”段文鸳冷脸道,“你走吧!”
“鸳儿,我求你了!你不能去!你不能入宫!那里……不是善地!”段文鹭泣道。
“不是善地?那是对别人,不是对我!”段文鸳鄙夷道。
“鸳儿,只要你不入宫,父亲豁出段家几辈子的脸面,定能求得陛下放过你……”段文鹭如泣如诉。
“放过我?”段文鸳嗤笑道,“谁不放过谁,还说不定呢!”
段文鹭闻言,像被施了定身法,整个人都僵直了,泪水都忘了流下。她的面色愈发的苍白,仿佛已经丢了半条命。
“你……你入宫,到底……到底要做什么?”段文鹭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段文鸳不屑地冷哼:“我做什么,都与你无关!”
段文鹭疯了般扯住她:“鸳儿!你要……你要置段氏于死地吗?那是欺君之罪!是灭门的大罪!”
段文鸳嫌弃地推搡开她,“我一人做事,自然我一人担当!就算我恨你入骨,但段氏是我的母族,父亲教养我长大,我不会害了他!”
说罢,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目光阴寒道:“我不似你!不似你心狠肠毒!”
“鸳儿……”段文鹭还想去拉扯妹妹,却被无情地甩在地上,额头狠狠地磕在了桌脚,血流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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