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GL)
夏清涵这样的态度,让柏来春有些沧然,只觉这些情情爱爱实在让他瞧不懂,又想起自己平生,一时怅然,那怅然之后,种种情爱恩怨又如云烟薄雾,转眼散去,只觉天地之大,个人自有个人的路要行,他既一心向道,又理这些作甚?左右夏清涵是心向南墙,既拉不回来,便只能凭她自个来辨明恩怨,以图化解了。
随她去吧。
夏清涵一刻不耽搁的离去,柏来春也初窥破道意,心静如水,也再无心江湖纠葛,干脆关了洞府,闭关悟道去了。
夏清涵离开洞府,回到崖下林中,悬绳直下,在绝谷险地遍地搜寻。饿了吃野果,渴了饮山溪,困了也不过在树下岩上小憩上一二时辰。如此衣不解带,连寻了半月之余,却仍不见尸体血迹。
既然不见尸身,便有一线希望,心神收敛,不复开始的焦虑跟恍惚,又仔细想了一想,到真叫夏清涵想到可疑之处。晏冉之前七日之间,时有外出,而且为何日期临到之时,怎地忽的改约在了断崖之前?依着晏冉的性子,必然不会做无用之功——抱着晏冉尚在的念头,提气运功,攀至崖壁之上查看,其上有新凿过的数十小孔,莫约一指宽,像是打入过什么楔子铁钉之类的东西,夏清涵顺着走势挨个看过,只觉这方排列一如绑缚过巨网,虽再寻不到绳线,夏清涵却仍旧心头大喜。
心绪翻覆,悲喜皆有,待稍稍平复后,夏清涵干脆回到竹心小苑,虽然如预计的不见人迹,但查看清点过后,却见当初亲手雕给晏冉的木簪不见踪影,心下顿时大定,又想到这些时日来,竟然也没想到回来一看,摇头苦笑自己怎就叫晏冉扰乱心绪到如此地步,连这般明显的迹象都没在开始察觉到。
知晓晏冉该是无恙,眼下必然已入江湖,伺机报复诸门派。夏清涵故也干脆出山入世,果然一到渭湖地界,便从探听到的江湖消息中寻得蛛丝马迹——据悉,近来武林各大门派频频被人取首级,江湖中仇怨诸多,本来还没人把这些事迹往一块想,但偏偏杀人者胆大妄为,行事高调,喜欢折磨尸体后,在胸口上刻画一只青面獠牙的恶鬼——正是鬼啸岭的标识。生怕旁人不晓得鬼啸岭尚有余孽在世一般。茶馆酒肆的人又说,只是这般的明目张胆,却又躲着不肯见人,实在叫人疑虑——毕竟当初鬼啸岭一役布置周密,叫得上名号的大头早早被清算过了人头,就算有漏网小鱼,怕也是个残肢断体的废人,可眼前种种,分明是武艺精湛之辈。江湖素来多恩怨,有了疑窦,就又叫人生出几分猜疑来,觉得可能是旁的小门想要搅弄风云,故意如此,又或是魔教别的分支,例如明教或快活池可以作乱讽刺,以惑众听。
但不管如何,此人也算是公认祸端,追杀令已下,各个门派也都具是戒备森严。
夏清涵得知此消息,只觉跟晏冉行事实在相似,多半就是晏冉了,只是江湖小道消息杂乱,半虚半实难觅晏冉踪迹。她念及此处,头个想到的就是师父故交余易醉。
夏清涵当机立断,快马加鞭动身去拜访武林盟主,想求余易醉相助。日夜兼程,行至洞庭别府,余易醉虽礼数有加的接待了她,见面开口却只笑谈她幼时趣事,说是难得见她一回,自己当年抱她时,她还只那么大一点,谁想几年不见,人便长开了,亭亭玉立,当真女大十八变。却绝口不提半点江湖上热闹非凡的鬼岭青牙。
夏清涵与他再三周旋,见他迟迟不肯问明自己来意,心下略有失望,猜测栢来春怕是与余易醉往日通过书信,哪怕只寥寥数语,以余易醉之智谋,怕也想通期间关窍,猜出晏冉身份,如此表态,恐是不肯相助。夏清涵心下略有失望,但还抱着一丝侥幸,径直挑明自己来意,直问余易醉可有自己那位“朋友”的消息。
余易醉果然猜到晏冉正是那今日搅弄风云的罪魁祸首,只道:“那人神出鬼没,至今还未有她的任何消息,只知晓她杀人手段歹毒凶残——不提它扫兴了,清涵你既来了,且留几日,让我这做叔伯的长辈尽尽地主之谊!”
☆、第 29 章
余易醉虽要留人,但夏清涵心不在此,直言不必,告辞转身时,忽听背后那个正值壮年,却已双鬓染霜人轻轻一叹,余易醉忠告道:“我瞧你与那人渊源颇深,怕是就要搅进这潭混沌中了……清涵,且听我一句吧,若还想要几分清静,就与那人保持距离,莫要容那人近身,否则,进到这潭水里,再要摘出去就难了!”
夏清涵顿了顿,道:“我原是喜爱清静的……”摇摇头,似也无奈,却再不说话,径直向前。
“你这是要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啊……”余易醉在背后低声道。
夏清涵未曾回头,步履仓促间,也不知将最后半句听进去没有。
夏清涵离开洞庭后,逐一走访,打探各个门派被杀的详细内幕,依仗着头上好歹有师门的荫庇,倒也真深挖出了不少可靠的消息。于是愈发肯定,那爱在人胸口上画恶鬼的人,确是晏冉!
夏清涵虽为晏冉生还人世而欣喜,但也同时为晏冉杀人的手段太过而忧心忡忡。那愈来愈残忍怵目的虐杀,显已在江湖惹出了一场滔天巨浪,各门各派无不叫嚣着待找到罪魁祸首后,要如何如何……夏清涵一路上听了晏冉太多的死法,心口压得石头也跟着垒砌了一块又一块,夜间小憩都觉得心口处沉甸甸的,让人辗转难眠。
因着种种担忧,夏清涵接连跑了几处死了人的地方,发觉晏冉杀人,在表面上虽无规律可寻,但多是挑各个门派交集,错杂的地段来行凶,且杀人的手法,也都是严苛的按照各个门派而分的,比如若是佛门弟子,就另其酒肉穿肠,若是善于用剑,死状则多是千刀万剐……夏清涵是知道晏冉的,她心里有杆秤砣,最是斤斤计较——鬼啸岭一役,各门各派谁出了多少力,杀了多少人,她都一笔笔记在心里,她像是闻着血腥的魑魅,谁手底下血腥味最重,谁最倒霉。
夏清涵目光一凝,想到了唐门。
唐门目前死在晏冉手底的人,不算少,但也不多。依着晏冉的性子,又怎么会轻易落了唐门呢?
夏清涵在心里默了下唐门分布的地图,再三斟酌后,决定去往青城山下。
青城在九派之中相对势弱,十年前开始便一直被唐门欺压蚕食,到如今,地盘只剩下青城山那一片了,巴掌大小,形势却盘根错节,除了唐门态度强硬的在其上大开药铺外,丐帮也设有分坛,唐门丐帮本不对付,青城对此二者也素有嫌隙,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小门小派,可以说是乱成一锅粥了。
若要生事,这里再合适不过了。且鬼啸岭一役将将一年,青城地势距离又近,最合适大开杀戒的拿人头来祭奠。
想通关窍,夏清涵也不多生枝节,到了青城山下,便干脆盘踞在此地,守株待兔。一晃月余,却不见生事,反倒别地又有杀人之说,夏清涵虽也在犹豫,不知道晏冉何时才能来此,但还是按耐下来焦急忧虑,继续等待。
如此又半月,临近南人祭月之日时,青城山下果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