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玫瑰
鬼压床?睡眠瘫痪?
她有点害怕,全身上下只有舌头能动,使了吃奶的劲儿用舌尖那点儿力量挣脱无形的束缚,终于能动了,费力睁开眼,身子沉重得像被人打了一样,酸疼不已。
入眼是浓密茂盛的树木枝叶,黄绿相间,交错着漏进一丝丝明亮的光线,江心言的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闭了会儿眼,适应这光线后,撑着身子缓缓爬起来。
掌心触碰到的不是柔软的沙发,而是一片冰凉带点潮湿的泥土,她懵了,疑惑地打量起四周,到处都是参天大树,偶有凉风拂过树叶会发出悉索摩擦声,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那嘈杂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源源不断,离她不远的样子,悠扬的乐曲,鼎沸的人声,有节奏的鼓点,还有掌声。
这什么地方?
她记得昨晚在宿舍沙发上来着?
做梦?
江心言使劲掐了自己一下,“咝…”疼得她直皱眉,应该不是做梦。
她绞尽脑汁思索这是在哪儿,昨晚发生了什么,遂扶着树干勉强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双腿,刚迈出一小步,耳边只闻“咻”一声,眼前飞过某不明物体,直直地扎进她扶着的树干,尾部还在振动。
是一只箭,离江心言的脸只有十公分。
要是射箭的人手法再精准些,她就可以直接去见上帝了,一箭爆头,酸爽。
江心言吓懵了,身子一抖,腿一软,“砰”地跌坐在地,转过头,只见一群人骑着马“嗒嗒嗒”朝她小跑过来,稳稳地停在离她一两米远的地方。
“你是什么人!”
为首的男人身着盔甲,泛起冷冽的银光,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心言,眼神是浓郁的警告意味,唇边一圈拉碴胡子,面色不善。
英语?
江心言听懂了,谢天谢地还在英国境内。
只是她还不知道此“英国”非彼“英国”。
看这些人身上穿着的奇怪盔甲,有点像大英博物馆里陈列的展览品,更像BBC古装剧里的戏服,江心言以为自己遇到了剧组,松了口气,解释道:“我是格林威治大学的学生,呃…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在这里…”
半晌,胡子男没说话,眉头皱得更紧。
“请问这是哪里?能告诉我车站怎么走吗?”江心言在英国呆了四年,除了专业外,学到的最宝贵的东西就是一口流利的英音,能以假乱真当英国人的那种。
“温莎堡。”
男人眯起眼像是蔑视,上下打量她一番,这个奇装异服、长相怪异的女人看起来不像是英格兰人,口音却是伦敦城里的平民腔调,不知怎么会出现在皇家园林里。
今天是女王陛下的生日,全宫廷抵达女王最爱的温莎堡,安排了宴会和庆典,顺便到了秋季狩猎的时间,皇家园林里巡逻的侍卫比平时更严密,居然让一个异域长相的平民混了进来。
刚才那一箭是他射的,故意偏了那么一点,现在正纠结要不要抓起来去见女王。
江心言一愣,这个名词她太熟悉了,那不是王室的行宫吗?她明明在宿舍整理资料来着,难道真是梦游?想着她又掐了自己一下,触感真实,还是疼,没醒。
如果真的是在温莎堡附近的话,那就没必要问对方怎么去车站了,因为她来玩过很多次,虽然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树林子,但是沟通无障碍的情况下,回去不是问题。
“谢谢。”
她正准备走去找出口,一低头发现自己穿着睡衣,身上什么也没带,钱包、手机等,这样怎么坐车??
叹了口气,还是要麻烦别人,江心言抬起头想求助,看到质问她的那个胡子男正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警惕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像是在商量什么。
“不好意思……”
江心言刚要说话,就见胡子男抬起手又快速放下,身边两个穿盔甲的男人立刻下马,冲上来抓住她,力道之大,像铁钳一样牢牢禁锢着,她痛呼一声皱眉,“你们干什么…喂…”
别是碰到恐齤怖分子了吧,这两年英国不怎么太平,也不是没可能。
接着她就被两个力大如牛的男人抬上了马,双手背在身后被绳子捆住,整个身体呈前倾的姿势趴在马脖子上,然后眼前一黑,头上被套了什么东西,软硬适中,像粗布,什么也看不见了。
绑架?黑帮?
完了,江心言这么想,耳边传来马蹄踏过泥土的声音,拂过阵阵凉风,一颠一颠的,差点把她五脏六腑都给颠出来。
离那股嘈杂的喧闹越来越近了,江心言屏住呼吸仔细聆听,空气中夹杂着富有节奏的鼓点和乐曲,像是在庆祝着什么,只是随着马蹄的步子渐进,乐曲戛然而止,周围的嗡嗡说话声也瞬间消失。
诡异的宁静,让人不安。
“陛下,抓到一个外国人,身份不明。”
是胡子男的声音,他语速极快,连音模糊,即使这样江心言也听懂了,在听到那个“your majesty”时忍不住心里一紧,脑子更加混乱。
陛下?什么陛下?
那位八十多岁的女王奶奶应该住在白金汉宫才对。
不等江心言回过神,她整个身子被人粗暴地从马背上扒拉下来,一个重心不稳跌在地上,幸好脚下是柔软的草坪,不至于磕伤她。
这群野蛮的人,都是些什么鬼,英国王室何时还有抓人的癖好了?
手腕被粗糙的绳子摩擦得火辣辣的疼,江心言在心里猛烈吐槽女王奶奶,头上的布套子被人一把摘掉,突如其来的光线令她不适地皱了皱眉,视线只及身下青黄色的草坪。
“抬起头来。”
冷冽的女声从头顶压下,隐约透着一丝不快,嗓音虽细,却沉稳有力、中气十足,无形中给人强烈的威压,让江心言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宽大的椅子上端坐着的年轻女人,头戴王冠,一身紫色衣裙用料上乘、设计考究,是当下欧洲贵妇们流行的最新款式,露出半边胸脯,脖颈挂着一串长长的珍珠项链,沿着胸前那条深沟垂下,在日光下泛着晶莹的色泽,将她衬得雍容而不失典雅。
这是英格兰的新女王,伊丽莎白-都铎。
年轻、貌美、尊贵、迷人,她为这个疲于内战和宗教矛盾的国家带来了一丝生机。
这声音不像八十多岁的人啊!
江心言缓缓抬起头,目光先触及到落在草坪上的紫色裙摆,往上看到一双纤细素白、骨节分明的手,其中某根手指上戴着一只镶有红宝石的戒指,圆形底座,托着十字架图案的宝球,有点点眼熟。
视线上移,那是一张漠然冷峻的脸,肤色苍白,眉眼深邃,高耸笔直的鼻梁如精雕细刻,薄唇微扬似有若无的笑意,灰蓝色的瞳眸里折射出慵懒随意的目光,在看似不经意间一眼望穿人的心底,即使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也能无端卷起一场狂风大浪,肆意咆哮,令人心颤。
她是冰冷的,也是狂傲的,既能魅惑人心,也会铁血无情。
江心言看愣了神,唇瓣微张,睫毛轻颤,悄悄咽了下口水,心脏猛然间加速狂跳,怦怦地,仿佛要跃出嗓子眼化成一摊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