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玫瑰
珍说自己原本是在厨房做事,被阿什利夫人指派来照顾来自东方的“英格兰客人”,因为出身底层没什么背景,能进宫当厨娘都很荣幸了,更别说侍奉尊贵的客人。
因为年纪相仿,而江心言又没有所谓的尊卑观念,很快就获得了小姑娘满满的好感,两人亲密得像朋友一样,无话不谈。
“小姐,东方真的有很多黄金吗?”
两个同龄姑娘坐在壁炉边取暖,因为纬度高的缘故,英格兰的冬天来的会比欧洲大陆更早,外面已经有点冷了。
珍一边往壁炉里加柴火一边问,火光照得她的小脸暖烘烘的,满眼好奇,虽然她不识字,也没念过书,但是从小就道听途说了许多关于外面世界的故事,尤其是遥远而又神秘的东方国度。
听说那里遍地都是黄金,人人都很富有,在这边只有贵族能用上的丝绸、茶叶和陶瓷,那里满大街都是。
江心言抱着枕头蹭了蹭,摇头,“也没有那么夸张啦,最富有的是皇帝,普通平民还是很穷的。”
“听说西班牙人找到了从海上去东方的路,玛丽陛下在的时候,穿过一条用丝绸做的裙子,真的好漂亮啊…”小姑娘的眼睛里闪着光,有火苗跃动。
她说的玛丽陛下,是伊丽莎白的同父异母姐姐,玛丽一世,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后世对她的评价多是负面的,因为她上台后强行复辟天主教信仰,迫害大量新教徒,手腕残暴,之后还和同是天主教国家的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二世结婚,给英格兰带来了长达五年的灾难。
比如那个著名的“血腥玛丽”鸡尾酒,其中一种说法就跟玛丽一世有关。
不过,江心言觉得玛丽并没有史学家说的那么十恶不赦,成王败寇,只因为她的一系列做法不利于文明进步,才会被骂的那么惨,其实,伊丽莎白杀起人来也毫不手软。
这个时期,美洲大陆已经被发现,并且葡萄牙和西班牙走在了欧洲最前头,先一步去开辟殖民地,掠夺资源,英格兰在这方面还相对落后些。
“很快英格兰也会跟上西班牙的脚步了,要相信伊丽莎白陛下,她会带领你们走向繁荣。”
“真的吗?我们也可以吗?”
“当然。”
壁炉里温暖的火焰照亮了她的眼眸,虽然她一介平民无法享受那些昂贵的奢侈品,但没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够强大富足。
“对了,珍,前阵子陛下的生日,是多少岁了?”
“二十六,怎么了?”小姑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两只小酒窝甜腻腻的。
“那,陛下是什么时候加冕的?”
“今年一月呀。”
女王今年二十六岁,一月份举行的加冕礼,江心言推算了一下时间,基本可以确定现在是1559年的九月,英格兰还处于内政外交双困境的局面,动荡日子还要过十年左右,才会慢慢发展起来,进入“黄金时代”。
那个时候,她或许已经回去了。
她还是很想回去,这几天虽然有珍的照顾,但是她一点也不能适应,吃的东西不习惯,穿的衣服也不习惯,每天关在屋子里无聊的要命,没有手机、电脑、WiFi,像等死一样。
房门突然被推开,凯特-阿什利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带过一丝沁着寒意的微风,江心言缩了缩身子,抱紧枕头。
“阿什利夫人。”
回过神的珍,连忙站起来行礼。
淡淡扫她们一眼,“陛下要见小姐,请随我来。”
“那我呢,夫人?”
“你留在这里。”
反应慢了些,江心言缓缓站起来,指着自己,“见我?为什么?”
不会是依然不相信她,要丢进伦敦塔吧?
“伴驾。”
明显的不耐,阿什利催促道,“不要让陛下久等。”
……
秋风吹落了树木的枝叶,零零散散飘扬着落入泥土里,在这个万物凋零的季节,动物们都吃得肥肥的以储存脂肪过冬,每年这个时候都是王室传统的狩猎期。
新王登基的第一年狩猎季,往往是最热闹的。
男性贵族们早就整装待发,雄心勃勃地准备杀进园林大显身手,而贵妇们则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坐在园林外围举行宴会的地方,品酒聊天吃点心。
远远望见几匹高大健壮的骏马围在一起,其中一匹马的背上放置着图案精美繁复的鞍,挂着左红龙右狮子的纹章王旗,威风而霸气,它身边那抹纤细高挑的倩影,身着华丽的女式骑装,手持弓箭,头颅微昂,红棕色的秀发高高盘起,在秋日的阳光照耀下充满神圣与庄严感,气势磅礴,英姿勃发。
熹微日光中,江心言看到这样的画面,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金色的光晕细致地勾勒出完美的面部轮廓,高傲狂妄的气息弥漫,充斥着野性与张扬的欲|望,灰蓝色的瞳孔里却折射出一丝寒光,浑身散发着矛盾得让人猜不透的美。
像是被扼住了呼吸,憋闷得发抖,江心言呆呆地站在那里,仿佛听见了胸腔里那颗心脏一下下用力跳动,拼命泵出新鲜灼热的血液,沸腾了全身每一个角落。
她的出现,让周围的环境顿时安静下来。
“过来。”挑眉,勾了勾手指,似有若无的笑意。
江心言像中了咒一样,机械地迈着步子,朝女王走去,在离得大概一米远的地方,站定,茫然无措地睁着大眼睛。
打量一番,微微皱起眉,“你不适合穿这个。”
这小身板,套上天鹅绒长裙,即使穿了紧身胸衣,胸前也只有微小的弧度,发育不太好,撑不起这衣服。
什么?
江心言一愣,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裙子,脸色微红,想说些什么,但随后伊丽莎白就转过了身,拉着缰绳,“会骑马吗?”
“不会……”
瞟了一眼这快比她人还要高的大家伙,心生胆怯。
“跟我去打猎。”命令式的语气,并不在意她答了什么。
“可是我…”
话未说完,面前的人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行云流水不拖沓,左手拿着弓箭,右手递给她,“上来。”
太高了,她怕。
“要我说第二遍吗?”有些不耐,眸光忽暗。
几天没见到伊丽莎白,这再次见面,居然要带她骑马打猎,到底是什么意思?江心言不敢多耽搁,生怕她一个不高兴把自己砍了,乖乖地扶住她的手,接下来只是短短的瞬间,腾空而起,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掌心很暖,和那天抚摸她的脸时一样。
后背紧贴着的柔软,让江心言脸颊的温度再次高升,心脏跳的更快了,那人拉缰绳的手穿过自己腰身,像是搂着,可她现在没功夫感受心里快撞死的那头小鹿,因为她害怕。
离地有一定高度,她怕自己会掉下去。
“放心,摔不死。”轻描淡写的语气,随意懒散。
不等江心言开口,接着她将手里的弓举起来,同行的周围男性贵族们得到了信号,在弓放下的一瞬间,齐齐策马冲进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