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悬情
守门的两个保安看到逃过来的乔若茜,挥舞电棍大喝:“站住!”
乔若茜脚步不停:“毒气扩散!快跑!你们也会死!!!”
这一声蛮管用,一个保安立即掏钥匙冲向小门。
另一个保安迟疑不决,看乔若茜靠近,挥电棍抽向她。
就这狠厉的动作,再次证明黑心厂殴打员工寻常事。乔若茜两眼冒火一闪避过,她曾经的梦想是做战地记者,练过身手,可惜实战聊聊,再愤怒也不敢跟电棍对抗。
正此时,后头传来阿蔓的怒叫:“快打119、120!快!你TM死人?!”
乔若茜没回头张望,她恼火地看到开小门的保安自己逃出去后,反手将门关上!
此门是不是一拉栓就能开,她没时间验证,反正钢栅栏挡不住她。进黑心厂前,她特地走关系去警校强化训练了两周,如果弱到连栅栏都翻不过去,也不敢跑来明知不妥的地头卧底。但攀越栅栏无法用抹布捂口鼻,她只得憋住呼吸,以最快速度翻越。
双脚落地后,她再次捂住口鼻,这才回头张望了一下。
卧糟!女工楼浓烟腾起!这附近还有居民楼,黑心老板就算枪毙,也抵不了血债!
她掉头狂奔,一边忧心自己能不能凭双脚逃出毒气弥漫的范围。
这一刻她恨不能给自己两耳光——她只知道鞋厂有“苯”类物质,长期接触会导致白血病,却没有查一下一旦发生爆炸,“苯”类气体的扩散对小命的威胁性。谁能想到鞋厂会发生爆炸?又不是鞭炮火花制造厂。鞋厂,就算电路短路,也只会引发火灾……好吧,火灾也要命,制衣厂发生火灾可不是一起两起,鞋厂火灾还不曾有过,更别提爆炸。
一路狂奔到附近公交车站,感谢广南市公交多,恰有两辆巴士一前一后停靠。
她就近跳上一辆,根本没看是几路会开去哪儿,反正不可能往鞋厂开,那边不通公交。
上了车她才感到脚发软胸发闷,勉强出声:“我……有钱!等我……喘会气……”
中午时段,不是早晚上下班高峰,车上的乘客不算多,但也不是都有座位。
一位抓住拉把的中年妇女用空着的手扶了她一把,一边道:“工服连个兜都没有,哪来的钱?这两个妹子的车费我帮交了。”
乔若茜头一扭,看到了拍照的阿蔓,大口罩仍戴着,但遮不信额头滚滚汗珠。她想这位同行用的不知是真名还是假名,最好是假~身份证,那自己就占优势了!
话说广南买张假~身份证很简单,而这是违法的,她为必要时出庭作证,用了真身份证真文凭,当然不是大学文凭,是初中毕业证。别人不一定,揭黑幕的记者怕被报复,卧底时经常用假~身份证,因本身违法踩钢丝,不敢公然跳出来写记者见闻。
阿蔓的身后是想用电棍抽她的保安,这会电棍不知何所去,帽子也没了,正举袖擦汗,两腿貌似也有点哆嗦。
乔若茜不由暗撇嘴,心的话从鞋厂到这儿应该不足四千米吧,堂堂保安就这素质?多半也是一个关系工,平日逞威仗的不过是电棍。
这时有人问:“你们这是出了什么事?”
李晓蔓道:“工厂爆炸!看那边!”
公交车刚启动,从窗户还能望见腾上半空的黑烟。有乘客惊呼:“刚才好像是听到闷响!什么爆炸?天然气?”有乘客问:“报警了吗?”
保安脱口道:“工厂会处理!不用你们管!”
李晓蔓哧笑一声:“是不用管,厂都炸了,还能瞒天过海?”
保安狠瞪了一眼李晓蔓,不知从哪儿传出斥骂:“保安狗!”
先前扶乔若茜的中年妇人走向投币箱【注】,故意撞了保安一下,投下硬币后,扭头朝保安喝道:“交车费!”那驾势好似她是售票员。
司机大佬沉沉接腔:“车费!”众乘客起哄:“车费!车费……”
保安狠狈地抽出钱夹,一翻,没零钞,看车上气氛,估计没人会帮他拆换零钞,于是恨恨将一张十元纸币扔进投币箱。
这时有热心乘客给两位打工妹出主意:“你们空身跑出来,身份证都没有吧?先去报社电视台报料,报了新闻再报警。”——这一时期打工者千军万马涌向南方,广南市查身份证挺严,没有合法证件会被逮进局子。此时手机又还没普极,只有死贵的大哥大,坐公交车的人不可能有,而打座机不如直接跑去媒体,这辆公交车经过市电视台和两家报社。
看两个打工妹都不接腔,又有人道:“可别犯傻,老板后头谁知道有什么背景?报警还不如找媒体,有身份证没暂住证都会被强制驱遂,你们先去找记者错不了。那么大的烟,事故小不了,记者会感兴趣的,有他们帮忙呼吁一下,平平安安回老家总不成问题。”
乔若茜已经喘均气,心的话媒体确实会感兴趣,车上现成两个记者!
抢新闻的意识复苏,她连声向众人道谢,不动声色地靠近后门位置。
当公交车抵下一站,门才开,她哧溜窜下,边跑边扯内衣兜——她真的有钱,出来混,钱不是万能的却是万万不能没有的,所以她的内衣有带拉链的兜,塞着救急钱。
她没试图打的,地头偏,街头一时看不到的士经过。故此她的目标是这一时期任一个士多店都有的收费电话,朝店主扔下一张大钞便匆匆拨号。
作者有话要说: 叩谢一条江啊,苯类气体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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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投币箱:广州是全国最早实行无人售票公交车制的城市(又有一说是深圳),广州可查到的是1993年8月在202路公交车上率先安装投币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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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阿蔓的多重身份
1994年手机还没有普及【注】,只有昂贵的大哥大,乔若茜不可能带着大哥大冒充打工妹卧底,报料只能找座机。
这一时期广南街头到处可见收费电话,奔到遇上了第一家士多店,她扔下钞票拨号。
第一个号码,不是派她卧底的某老牌大报,而是创办不足一年的某新锐报社老总。
老总筒子有大哥大,因双向收费还死贵,号码很少人知道,乔若茜也就一打便通。
她劈口便道:“我是若茜,重大新闻!在不在办公室?最好能录音。”
老总激动,“若茜”是流浪记者中极敢拼的角色,他想签都签不到,人家想进大报,不知这回怎么找上门,莫非是大报不敢报的敏感新闻?不管,新闻是人做的,端看怎么写,先拿到料再说。当下连主语都省略了,急道:“有录音功能!听到‘嘀’一声就说!”
乔若茜在公交车上便组织好了语言,当下以标准语述清晰地陈述。
她找这家报社是想做大报道——老牌大报的内部机制相对僵硬,黑心厂爆炸了,肯定是要闻版先报简要新闻,然后才轮到社会版深度报道,而哪怕只迟一天,新闻性也大减。今天电台电视台就会抢先报道,明天大报小报一窝蜂狂报某厂爆炸案。某大报的“深度报道”百分百旧闻,她差点把命丢在黑心厂,绝不要吃这么大的闷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