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以北
常无用没想到她能看见极光。
“我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圣狐的尾巴…”常无用听见芙丽雅喃喃地说。
“圣狐的尾巴?”常无用问。
芙丽雅的眸子里映照了极光的颜色,她说:“妈妈告诉我跟喜欢的人看圣狐的尾巴,是特别特别幸福的一件事…妈妈说的一点都没错。”
常无用不敢看她那双炙热的眼睛,那双纯净的蓝色的眼睛,就像被泼彩的极光点燃了一样。
直到第二天早上常无用在芙丽雅温暖的怀抱里醒过来,她仿佛还能感觉芙丽雅眼神里的灼烧感。
常无用故意在回去的时候找达达讨论起了冬天储备食物的事情。
随着谈话开始,常无用意识到事实比她想象的更加严峻。部落每年都会去海边的布鲁商人设立的草原交易站做交易,今年交易的时候,曼玛让他们带上了所有能拿去交易的皮毛,全部用来换回食物。而在他们去做交易的时间里,剩下的猎手殚精竭虑,却只收获了一只受伤的小海豹,两只白狐和七八条鱼。
达达说的那次交易,就是常无用遇见他们的那次。常无用记得,回程的路他们走了10天,而据达达所说,他们遇见常无用的时候,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也就是说,至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这个二十来人的部落几乎是一无所获。
这震惊了常无用。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天她可以这么轻易地赢得了狩猎队的认可。
达达叹了口气,继续告诉常无用。在南边的确有更多的猎物,但那里是草原人的地盘。
“你也是一名草原人。”常无用说。
“我。”达达苦笑,“我是一名叛逃的草原人,我来到部落的那天,手里拿着我族人的脑袋。”
常无用感觉达达并不太愿意多说,她没有再问。
达达摇了摇头,他很快继续告诉常无用,比起把长矛扎进猎物的身体里,更难的是找到猎物。他们经常蹲守一天,却一无所获,有时候猎物隔得老远,就逃之夭夭。
“它们的胆子只有草原虱那么大。”达达恨恨地说了一句。
常无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看重她这个“动物雷达”了,她突然感觉到肩膀上沉甸甸。她不想他们死,是的,虽然她梦想着离开这个世界。但是,她不想他们死。达达,奥克,乌奎亚,乌塔,老拉姆,小托克…还有,芙丽雅。
常无用看了一眼芙丽雅,她很快感觉到了芙丽雅的目光,她给了常无用一个灿烂如她的金发的笑容。芙丽雅好像完全对她的回避若无所觉。
当他们回到部落的时候,部落里静悄悄的,除了几声汪汪的狗叫,没有人出来迎接。
出事了?
大家的神色有些慌张。
芙丽雅抢前几步冲进了老拉姆的帐篷,马上,她走出来对大家摇了摇头。
“老拉姆从来不会离开她的帐篷。”芙丽雅凝重地说。
一行人的神色更加紧张了。
“阿诺。”芙丽雅解开阿诺的缰绳,“找找看大家去哪里了。”
阿诺嗅了嗅,一路朝着巫医基奥帕多的帐篷跑过去。
大家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
“基奥帕多在搞什么鬼。”帕夏抱怨了一句。
走近了基奥帕多的帐篷,常无用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吟唱的声音。那个声音在说:“众神之王维日冬,创世之主维日冬,让您的孩子们听从您的神意,尊奉一切所发生的事情。他们无所知地来到这个世界,他们将无所知地离去,他们将奉献他们的知识,经验和记忆。恳求您让他们纯净的灵魂回归星辰的怀抱…”
这是…?
常无用发现身边的人脸都黑了下来。
“我们还没死呢,基奥帕多。”芙丽雅第一个忍不住,她掀了帐篷走进去。
基奥帕多的声音戛然而止。常无用透着门帘看见他手上拿着一个骨片,身上穿着一件花纹像哭脸的长袍。而所有留下的男人女人和小孩,包括老拉姆,都围在基奥帕多身边坐着。
常无用还看见,地上放着几个用兽皮草草缝制的小人。
看见常无用一行人,几声惊喜的尖叫从帐篷里传了出来,常无用甚至听见了几声啜泣。
基奥帕多一时间没有说话,他愣了半晌,突然指着常无用说:“不详的人,滚出去。如果不是你,他们根本不会出事。多亏了我的祈祷——”
不等他说完,帐篷里的人就如同一股洪流,欣喜地冲了出来。妻子们对着自己的丈夫又打又笑又哭,孩子们则扯着爸爸的腿不停地问问题。不知所措的小塔克扯着嗓子跟着阿茹娜哭了起来,这让一旁的爱克瓦一阵忙活。而另一边,呜呜呜哭的却是帕夏,塔娜像抱着一个孩子一样把帕夏搂在胸前,她不断地拿手轻轻拍着帕夏的背。小托克则像一个小大人一样,他费劲地帮哭哭啼啼的爸爸拿着鱼叉,神情严肃地安慰自己的妹妹。
整个场面乱成一片,但高兴的氛围却怎么遮也遮不住。
基奥帕多气得手发抖,他指着众人,嘴里不停地念:“你们这是在渎神,你们…”
常无用发现,真的没有一个人理他。
老拉姆笑眯眯地站在芙丽雅和常无用面前,她踮脚摸了摸芙丽雅的头——芙丽雅特地弯下了腰——又摸了摸常无用的头。
她很像一个慈祥的奶奶,或者外婆。常无用并没有奶奶或者外婆,但她觉得,如果有的话,像老拉姆该多好。
“去我的帐篷喝汤吗,两个小家伙。”老拉姆。
两个人当然答应。
“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我就知道。”老拉姆一边走一边坚定地说,常无用却发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进了帐篷,老拉姆点起海豹油灯。
她没有去张罗着去煮汤,却盯着常无用和芙丽雅。
怎么了?两个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基奥帕多…”老拉姆说,“基奥帕多很不对,他说你们死了,剩下的人也许应该去投奔草原人。”
“我感觉…他好像真心希望你们死了一样。”老拉姆这样说。
昏暗的海豹油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格外长。
☆、五个月的食物
“要小心基奥帕多…”老拉姆说。
突然,芙丽雅站了起来。她走到帐门处侧耳听了听,马上,她露出了笑容,说:“爸爸回来了。”
老拉姆明显松了口气,她说:“太好了,基奥帕多在阿博特面前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是的,他要是想使坏心眼,爸爸可不会放过他。”芙丽雅说。
常无用顿时放心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们喝着老拉姆煮的暖融融的肉汤,手忙脚乱地招架着老拉姆连珠炮弹的询问。
“海冰裂开了?天哪。”
“我的至高神维日冬啊,然后呢?你们怎么回来的?”
“白鲸?”老拉姆一反刚才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她若有所思地问:“是那种额头高高凸起的白色大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