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就这样一暗一亮。

　　暗中她听见了顾锦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正朝她接近。

　　亮中她看见了顾锦的双眼。

　　那灯笼的暖黄光亮正映在她的眼中，温暖得想让人去伸手碰触。

　　“要退路？好，我给你。”

　　苏念心很感动，感动的她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10章 这是个搁古琴的好地方

　　清晨，被拧开的水龙头迟疑了两秒后才出了水。一只手伸到了水柱下面，手背上的赤红伤疤格外醒目。

　　叶岚看着那道伤疤，看着它渐渐变淡，然后消失。她抬起头，望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现实中的她与顾锦有所差异，但长得并不难看，甚至可以说是出挑。她对着镜子笑笑，那笑容因为脸上的梨涡而甜了不少。

　　几天前她打网游打了一天，追着一个敌人满世界跑。那个玩家最后撑不住了，下线前在世界频道里挑衅道：

　　“夜雨阑珊，你这么能打，你有本事钻进游戏里来打我啊，你来啊，来啊！”

　　阿嚏！看到这句话的叶岚打了个喷嚏。

　　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叶岚觉得她方才一定是受到了诅咒。

　　她真的穿进了游戏里，不过不是那个打打杀杀的网游，而是一个叫执念握剑的单机游戏。

　　仙侠类，养成类？叶岚搞不懂这是个什么游戏，进去后只有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教她怎么应对。那女孩还提到过一个名字：“念心。”

　　那时她好像在和别人说话，说“对，就是那个念心”。说完后她又来和叶岚聊天，笑嘻嘻地问她愿不愿意做一个辅佐女帝的国师。

　　叶岚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以下宣传语：

　　十年热血，固君江山。

　　明君还是昏君？一切由你来决定！

　　这宣传语听起来就很容易让人激动，不过这都是她自己脑补出来的。在女孩的鼓励和她自己脑补出的宣传语的蛊惑下，叶岚，就这么，被坑了！

　　话说回来，念心这名字是不是挺常见？她在网吧里碰到了一个苏念心，在游戏里也碰见了一个叫念心的。

　　不，准确地说游戏里的那位叫花念心。

　　叶岚弯起手指，蘸了点水在镜子上写起来：

　　花，念，心。

　　昨晚在游戏里，顾锦对公主说花望大人决定改名为花念心。这是顾锦和念心商量好了的。

　　公主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玩味地道：“花念心？花念着心，心念着花，倒真是不错。”

　　公主意有所指，顾锦心里十分清楚。不过，她倒是挺认可公主的看法的。花念心，这名字颇有些缠缠绵绵的感觉。

　　叶岚生姓不算多么沉静，每次扮演顾锦时都在努力地告诫自己不要崩人设。送走公主以后，顾锦刚松了一口气，下人过来禀告道：

　　“花大人已经把地方选好了。”

　　那晚念心看着她，说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念心当然也想跟着过去，可是要是过去了，那绝对还得跑回来啊。今晚我跟着你回去，睡到半夜时又掀开被子自己狂奔回来，那简直就是画美不敢看。

　　念心有一个想法。

　　今早念心过来了，在顾府里挑着一个适合摆摊的地方。以后如果念心能强迫系统认定这里就是菜市场，那么一切就都方便了。

　　而且，这里离皇宫什么的挺近的，念心要是得奉命进宫见君王的话，还在安全范围内，不至于又开始发作狂病。

　　当然了，念心不是这么对顾锦说的。那晚她眼中含泪地望着顾锦：

　　“大人一番美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小女子家中世代卖菜，子承父业是理所当然。大人，我，我实在是舍不得这菜摊啊！”

　　顾锦帮她划了一下重点：“你想要继续卖菜？”

　　“是。如果大人不介意，我可以在......大人府中卖菜吗？”

　　她的堂堂顾府现在要变成菜市场了？

　　念心连忙道：“大人，小女子不是要真的卖菜。只要摆个菜摊在那里就好了。我日夜看着它，就像是看到了家业一般，心里有个安慰。”

　　听着她的话，顾锦注意到了一件事。

　　念心有求于人的时候，说出的话和语气都很奇怪。比如之前的“臣为公主效劳是三生有幸”，再比如今天她用来自称的小女子。

　　她不得不承认念心很聪明，必要时懂得撒娇服软，而她也很理解这点。毕竟以前没人给念心撑腰，念心只能这样。

　　为此而有些心软的顾锦答应了她，还问她要不要带白菜过去。

　　“哦，大人，之前您带我走的时候，把我的大白菜也带走了。我直接过去挑个地方就好。”

　　说罢念心忧虑地道：“大人，您家的厨子......是不是已经把我的白菜扔进锅里了？”

　　顾锦：“......等会儿回去了，我看看晚饭和夜宵里有没有白菜。”

　　今早念心来了，从这一刻起，她就是花念心。

　　因为念心昨日的发狂行为，仆人们见了她后都是往后退一步，然后聚在一起悄悄议论，指指点点。

　　大家对这位花大人既有些瞧不起，又有些害怕。

　　念心顾不得这些，赶紧挑好了地方，让下人报过去。

　　顾锦过去的时候，念心正站在一株海棠树前，跃跃欲试地抱着一个大白菜。

　　她回过头，对着顾锦笑道：“大人，这里可以吗？”

　　地方倒是挺宽敞的。顾锦望着那株海棠树，自言自语道：“这是个搁古琴的好地方。”

　　念心听到了，垂下了头，嘟囔道：“那，我换个地儿。”

　　“不，这里挺好的。”顾锦赶忙上前。她刚才只是随口说说，现在见念心当真了，连忙辩解。

　　人啊，一着急说出来的话就容易出错，容易有不得体的地方。顾锦对着念心说：

　　“古琴什么的无所谓。对我来说，你的事最重要。”

　　二人似乎都没发现这句话的不妥之处。念心得了准许，为这菜摊忙活起来了，顾锦则命人把白菜搬过来。

　　好险，昨晚她回去时家里正准备弄白菜宴......顾锦头一次为了一堆白菜着急。

　　一切弄好后，最关键的一环来了。

　　系统到底会不会认可这里？

　　念心对顾锦说自己的确有病，得了不守着家业就狂奔的病。现在她弄好了菜摊，但要得到列祖列宗的认可。

　　顾锦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心想这游戏里什么事都有，姑且......信一下？

　　听说花大人要治狂病，下人们纷纷围了过来。顾锦没赶他们走，就让他们这么看着。

　　过了一会儿后，在大家的注视下，念心她......开始跑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大家淡定多了。让路的让路，把狗抱起来的抱狗。没多久后念心回来了，一头的汗。

　　“再来！”

　　念心站在菜摊跟前，来来回回地试了好几次。到了后面，仆人们都为她紧张起来，甚至已经有人开始给她加油。

　　“花大人，再加把劲！”

　　“花念心，这次你发病的时间晚些了！”

　　“念心，念心，喝口水！”

　　仆人们大声喊着，都很认真地给念心帮忙，看得顾锦不住地微笑。

　　仆人们对她的称呼渐渐变得亲近，无形中花大人与顾府仆人们的关系拉近了。顾锦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

　　管家倒是看不下去了，走到顾锦身边低声道：“大人，这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不碍事。”

　　“大人！”

　　顾锦摇摇头，让管家不要再说。管家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然后顾锦的耳边就突然炸起一个声音：

　　“念心，再试一次！”

　　顾锦转头看了看身边正在使劲加油的管家，为了保护自己的耳朵，默默地往边上走了几步。

　　她其实是心疼念心这么瞎跑的，但是这是病，没办法。顾锦已经给她在那边备了快马和仆人，回来时她可以乘马饶是如此，顾锦还是按捺不住地想陪着她。

　　最终顾锦打消了这念头。在顾府里闹闹也就算了，出去陪着念心跑，对她们两个都没有好处。

　　最终，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念心站在菜摊后面，抱着白菜稳稳地站着。

　　一个时辰过去了，念心还在这里站着！

　　成功了，花大人的狂病治好了！

　　仆人们一齐欢呼起来，老迈的管家也跟着喊。喊了两声后他如梦初醒，捏着胡子道：

　　“吵什么吵，都回去干活去！”

　　顾锦这时叫过来一个仆人，吩咐了两句。

　　下午，念心坐在圆桌前，把下巴搁在上面，发呆。

　　“跑了那么久，吃点东西吧。”

　　顾锦带着仆人进来。待顾锦坐定后，那丫鬟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取出。

　　“我问过大夫了，你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先喝些粥吧，晚上给你炖肉吃。”

　　念心依旧是一动不动。她不是不想吃，是真的太累了。

　　于是顾锦让那仆人先下去。

　　她打算给念心亲自喂粥了，当然不能让旁人看见。

　　对顾锦来说，为了照顾伤患，做这件事没什么。顾锦问念心：“有张嘴的力气吗？”

　　“有。”

　　“那，张嘴。”

　　顾锦坐在她的身边，舀起一勺不是很烫的粥，往念心的嘴中送去。

　　念心乖乖地张嘴，样子就和小孩儿似的，乖巧可爱。

　　顾锦看着她的样子，笑了起来，还往前探了下身子，帮她擦擦嘴角。

　　当手指碰到念心脸上柔嫩的皮肤时，顾锦失神了。

　　她低下头，在念心的额头上急促地亲了一下。

 

 

第11章 从未有过的感觉和软件

　　已知：国师大人在给别人喂粥的时候亲了对方的额头。

　　求：国师的不良（划掉）动机。

　　顾锦当时盯着念心睁大的眼睛，幽幽地道：“你知道的，国师有驱邪的能力。我，突然想帮你驱驱邪来着。”

　　念心眨了眨她黑亮的眼睛：“可是，我怎么觉得国师大人你现在呆呆的样子更像是中了邪？”

　　现实世界里的叶岚将一捧水泼在自己脸上。这已经是她今天第四次做这件事。

　　为什么要去亲念心？叶岚也在想这个问题。大概是一时冲动吧，见到好看的人后忍不住想亲近对方。

　　她至今还记得，治疗狂病成功后，念心转过头来对着她灿烂一笑，脸上闪着莹润的光。

　　叶岚也想到了“喜欢”这个因素，但不相信是这个因素，也不敢相信这个因素。

　　一方面，她不太相信自己会一见钟情什么的，而另一方面，那是因为她的一个秘密。

　　叶岚活了二十四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有人追过她，她也对着长得好看的人犯过花痴。但是，每每这时，叶岚就会想起母亲留给她的那个东西。

　　比起念心，叶岚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叶岚的母亲早早离开，不过这个女人是一个脑袋里装满了稀奇古怪的想法的，很乐观的人。重病时她把叶岚叫过来，说：

　　“我们家岚岚最怕鬼了。以后呢你就不用怕了，我很快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每晚帮着你赶他们。”

　　说完母亲故意阴森森地笑了一下，把女儿吓得准备跑路的时候攥住她的手：

　　“妈妈还有样东西要给你。你听着，你要相信妈妈接下来说的话，我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