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
这人是烧糊涂了,也不管她说什么,眼泪汪汪搂住她脖子:“娘。”
“给我滚下去!”
清酒是一直悔恨在船上松了手,这时再有机会把住她娘是再不愿撒手,琴鬼哪里将她弄的下去。
清酒这一哭闹起来,不止不休,病中的人多少软弱些,她似要将这一年多来的委屈都哭出来,琴鬼越是斥责,她哭的越凶。
琴鬼塞着耳朵,恼道:“个小兔崽子,哭的我脑仁疼!”
要点她穴道,把她弄昏死过去。
那去端药的属下过来,瞧见这般情形,迟疑道:“大人,她本已重伤,若再将其弄晕过去,这药怕是喂不进去了,倒时病情加重……”
“她聒噪的很,不弄晕她,怎么让她闭嘴。”
“这,这……大人不如顺势哄哄她。”
“你让本座哄她!”
声如雷鸣,那属下吓得立即跪倒在地,连连道:“属下冒犯,属下该死。”
清酒的眼泪落到她脖子上,她衣襟湿了一块,贴着肌肤很不舒服,她偏了偏头,冷声道:“出去。”
“是。”
“药给我。”
“是……”
那属下躬身退了出去。琴鬼端着碗,说道:“吵死了。”
琴鬼看向清酒,心里觉得丢了又可惜,留着又麻烦。
东想西想之下,手上不自觉的抚了抚清酒的后背,哄起她来,倒还真有些成效。
房门并没有关上,剑鬼进屋里来时,一眼就瞧见琴鬼眉眼温和,好声好气的哄着清酒。
他愣在那里。他与琴鬼早年相识,琴鬼离开七弦宫后,是由他引进鬼门的,虽然她年纪尚轻,却也因为天资和剑鬼的关系成为五鬼之一。
地位虽高,任务也多,杀戮一事经多了,戾气便重,琴鬼离开七弦宫时本已不复往日清和,如今更是疯癫了。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是看到了少时的她。
剑鬼微笑道:“倒鲜少见你这样用心。”
琴鬼一抬起头来,眉眼目光又有了往日的狂态:“我以为捡了个乐子回来,倒不想是捡了个冤家回来。”
“难为你,年纪轻轻就要当娘。”
“你竟然也会开玩笑了。”
“……”
琴鬼将那碗药半哄半灌了下去,半夜里,清酒的烧便退了。
清酒难得做了一个美梦。往日的梦里,总十分惨烈,前后皆是她家人的尸首,今日这个梦里,她娘是活的,过来接她,抱着她,还与她说了话。
清酒很不愿醒来,但是头昏脑胀,还是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发现景物颠倒,以为是还在梦里,随后才发现自己给倒吊在树上。
“哟,醒了?”
“师父。”
琴鬼倚着根细竹棍子,笑眯眯道:“身为刺客随时随地都应该保持警惕,被绑了都不知道,睡的跟死猪一样,就你这样,被人千刀万剐,片成细肉烫了,都还睡着!”
琴鬼一棍子打在她臀上。这一下虽重,也不是不能忍受。
只是清酒觉得羞耻,只有她爹吓她时才会在她屁股上轻轻抽一下,但琴鬼到底不是她爹,而且她现如今觉得自己长大了,就好比打人不打脸,这屁股也不是随便能动的。
她倒吊着,全身血液冲到脑袋里,脸本来就涨红了,被琴鬼一打,耳朵连着脖子全红了。
她费力挣扎,但双手被缚住,就只能像上了岸的泥鳅,紧着腰前后动弹。
“你,你放我下来!”
清酒脸上一红,眼睛也充了血。
琴鬼拿着那竹棍子戳到她脸颊上:“你还想咬我不成?”
“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跟刀鬼对练,居然一招都过不了,简直丢你师父的人!”
清酒气呼呼的,还真想荡过去咬她,被琴鬼一棍子又戳了回去。 “你平时根本就没教过我功夫!”
琴鬼想起来,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我不教你,你自己不会问!”
清酒觉得她强词夺理,闭了嘴瞪着她,不跟她说话。
忽然有一道声音说:“你收了她为徒,总是这样搁置也不成,这次算是来得及时,下次她或许真给刀鬼夺去做徒儿了。不如你忙时,我来教她剑法。”
清酒寻声看过去,这才发现剑鬼也在,他坐在石桌前喝茶。
琴鬼笑吟吟道:“哎呀,很少见你这样多管闲事,今天是怎么了。”
剑鬼喝了一口茶,什么也没说。
琴鬼道:“算了,你来教也好。”
琴鬼反手又打了清酒一棍,说道:“下次你要在刀鬼手里过不了招,我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从这日起,剑鬼在鬼门时,清酒都要去他手底下习武。
剑鬼练剑,一向只有对练。
他教清酒剑法,便亲自跟她打。
清酒只有挨揍的份,剑鬼的剑从来没有出鞘过,但那剑鞘打在身上也极疼。
疼倒也罢了,让清酒挫败的是她在剑鬼手中,依然是过不了一招。
莫说过招,剑鬼的剑比寻常剑要长一寸,他使将起来大开大合,清酒连近他身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被打倒在地多少次,清酒喘息道:“不公平!”
剑鬼冷淡道:“什么不公平?”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你的剑比我的长,占了优势。”
剑鬼倒似很好说话,取下匕首:“好,我用匕首跟你打。”
“你的胳膊也比我的长。”
“可以,我手臂不会伸直。”
“你比我年长,多二十年的功力!”
“我可以不用内力。”
“好。”
清酒爬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打算着要过个十来招。
哪里知道仍旧是一招落败,她跌在地上,捂着肩口,那里被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
剑鬼将匕首往地上一掷,冷哼一声:“日后你与人交手,可无人会管你年纪大小,用的什么兵刃,比你高还是比你矮,想着怎么让着你,他们只会管如何能杀了你!”
“你有天资,也很聪明,但不要把这聪明用在歪心思上!”
“这道伤刻在你身上,给你一个教训,望你一生谨记,好自为之!”
第156章 清酒番外(五)
清酒用了三年时间, 才能在剑鬼手下过上百招, 彼时她已有十三, 身量拔高不少, 已经接鬼门里的任务了。
琴鬼因为任务远赴大漠,不知要何时归来, 近几年她确如承诺的一般, 追查灭门蔺家的参与者,手中有一些人的名单。
清酒暗中瞧过一眼,全记在了心上。
这一次她完成了任务后, 特意绕到云梦大泽。
白猿城中有她一位仇家,过的好生逍遥, 家境殷实, 夫妻和睦,子女孝顺。
清酒坐在屋檐上,瞧着下边侍女挑着灯笼引路,那主母牵着孩子,一路说说笑笑。
阴云遮月, 将她整个人笼在阴影之中。
原来这灭了她全族的人也有妻有子, 何以能如此狠心,杀别人妻子时就不曾想到自己妻儿,不曾生起半分怜悯之心么!
苍天无眼, 她蔺家血流成河,罪魁祸首却安乐无虞。
清酒将手上的石子捏成齑粉,指间都擦出了血来。
他们不配这安逸的生活!
她霍然起身, 像一条影子融到了阴影之中,再难辨身形。
这种大宅,草木茂盛,亭台楼阁错立,最适合隐藏潜行。
清酒悄然转过东苑,出了月门,到了花园中,影子像墨一样浓稠。
她走到湖石畔时,神色骤然一凝,察觉到对面有人出手攻来,她倚石缩脚,攀上湖石倒挂金钩,抽出短剑向下刺去,一气呵成。
阴云悄移,月光落下,那一团伏在地上的影子也瞧得真切了,是个十几岁的少女,目光锐利,一身黑衣,身姿矫捷,底盘压的极低,如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
她反握刀刃,与清酒对峙,一高一下。
清酒不动声色打量她,看到她的服饰,说道:“唐门的人?”
清酒倒挂着,腰间的令牌露了出来。这少女说道:“鬼门的人?”
清酒脚一松,倒翻下来,落在她跟前:“你来这里出任务,不知要杀谁?”
这少女起了身,匕首一转,改为正握,刀尖对着清酒指指点点:“关你啥子事!”
黑夜里脚步声传来,是巡夜的两名守卫:“什么人在那里?”
清酒神色一冷,行动如风,欺至两人跟前,长剑转处,两人脖间染血,立时毙命。
这少女点点头,说道:“你身手要得。”
话音未落,清酒折回来,朝她攻来。
这少女一愣,但反应也快,抽出另一把匕首,双手挡架。
这少女身姿灵活,猫儿一样,又轻健又敏捷,用着匕首贴身打。清酒剑势凌厉,打法老沉。
这一轻一重的较量,一时难分胜负。
只是这少女害怕打斗声召来其他人,打的较为克制,便渐渐落了下风。
最终被清酒一剑撩的翻趴在地,还没翻转起身。清酒腿跪在她背上,将她压住,长剑插在她脖子旁,又反扭住她的右手。
这少女叫道:“道上的规矩,都是来做任务的嘛,井水不犯河水啊。”
清酒一扭她手臂,她正说着话,没忍住“嗷!”的一声。
“你来杀谁?”
“这宅子家主周玄禹。”
清酒淡淡道:“好巧,我也是来杀他。”
“那不正好,我可以跟你合伙嘛,唉,你松开我。”
“你叫什么名字,唐门第几代弟子,师从何人?”
“我叫唐麟趾,互报家门,你叫啥子?”这少女到底有戒心,不肯托底。
“麟趾,麟趾……”清酒怔怔的望着她,手上不禁松了。
麟趾与蔺芷,虽然音同,但到底有些差别。
她听得这名字,动摇至此,不过是与家中人分别越久,越觉得痛心,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人,过得越久,越感到家人的好处,便越是思念。
唐麟趾趁她不备,挣脱了她的束缚,她摸着后背,盘腿坐在地上,说道:“既然目的是一样,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你功夫这么好,我俩联手,省一半的力。你将这个人头给我,收到的银钱我四你六,怎样?”倒也不计前嫌。
清酒静静看她,眼前这少女英气,笑起来爽朗。
唐麟趾见她不说话,撇撇嘴,说道:“那不然,我三你七……”
清酒依旧不言。唐麟趾又道:“我二你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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