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
马儿不安分,往前走动,越过了鱼儿。鱼儿小跑着才能跟着:“我,我可以给你们做饭。”
清酒笑道:“我一向爱自己做。”
鱼儿咬了咬唇:“我可以浣衣。”
“客栈里大都有专人浣衣。”
“我……”鱼儿拉住缰绳,眸子里是害怕被拒绝而积蓄的恐慌:“我可以给你牵马。”
清酒垂眸看她,她的眼眸深沉又冷冽,仿佛有窥破人心的魔力:“小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一家子是个清白厚道人家,会好好照顾你,日后吃穿不愁。我们是江湖游士,四处漂泊,身边危险重重,说不准哪天便身首异处。你不在那安逸地方待着,偏生要跟着我们过这样餐风饮露,时时担惊受怕的日子?”
“我想要……”鱼儿收住了要出口的话。鱼儿生性聪颖,知道自己所言太过苍白,就一个生人来说,叫别人如何不起疑。可怎样才能让清酒答应呢?鱼儿心思急转,忽而断续说道:“今天那里是安全的地方,有照顾我的人,有遮风避雨的房屋,然而谁又知道会不会出来另一个翻云覆雨十三寨,另一伙山贼,抢了我的房屋,杀了我的家人,枷锁困着我,鞭子抽打我,干了活要打,不干活要打,他高兴要打,不高兴也要打,我今天是个人,或许明天就只是只畜牲,我……我不想再被人欺负,我何时睡,何时起,去哪里,做什么,我想要自己决定。”
“哦?”清酒拉长了语调,饶有兴味。
鱼儿深吸了一口气,以往一直不敢直视清酒,只这一刻,她知道不能太畏畏缩缩,便仰头强迫自己直视着她的双眸:“你,你说过我根骨奇佳,我想跟着你学武。”
清酒微一扬眉,笑道:“要拜师,五湖四海那么多名门正派,这些身手高强之人你不去寻,反倒来找我这无名小辈?”
鱼儿说道:“我不认识他们。”
清酒笑道:“说的也是。”
“而且,你们轻而易举就制服了那个人,你们功夫一定也很好的。还有……”鱼儿道:“我还没有报你的恩,所以,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们。”
清酒久不言语,似在思索,她座下的骏马绕着鱼儿缓缓踱步。烟雨微风,衣袂飘动,如墨缎的发上沾满了晶莹的水珠,雪白的流苏轻晃,她是个清秀出尘的人,此刻在濛濛雾雨中,又生出那天月夜之中的飘缈似仙,如梦如幻般的不真实感来。鱼儿蓦然紧张起来,心被无形的大手攥紧,一下一下急急的跳。
良久,清酒道:“答应你不是不可以,但是……”
清酒眼眸一压,眉眼便如出鞘三尺的利剑,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凌厉气势来:“我们收人,一讲机缘,二讲诚意。如此,天黑之前,你若能回宁城,找到来悦客栈,我便允你。”
鱼儿大喜过望:“真的?!”
“若是赶不回来,便乖乖的回那主人家里去。”话语一了,清酒调转马头,一夹马肚,朝宁城而去了,竟真留了鱼儿一人在这,让她自己回城。
鱼儿立在烟雨中,瞧着远去的身影,只不过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在薄雾中。
宁城离此地十多里的路,离关城门也只剩一个多时辰了,若是个成年人跑两步,要赶到也得吃些力,更何况是腿脚不便的鱼儿,她追过来时已费了许多气力,如今力竭之身,这十几里路要赶回去,十分艰难。
凉凉的雨丝落在鱼儿面颊上,伴着汗水一起滑落,鱼儿垂着头看了看自己的脚,抿了抿嘴,弯下腰捏了捏小腿,再起身时便跑了起来,身影在雾幕之中趔趄着远去。
日暮时分,雨消雾散,天幕依旧暗沉,只有西边与地交汇之处方显出一团淡红的光芒来。
鱼儿额上冷汗如豆,喉咙里一呼吸就刀割一般的疼,铁锈之味盈满口腔,两腿已经发软,如踩在云上,往前走两步着实煎熬,随时都能虚脱昏过去,便是如此的走进了来悦客栈。
那座上的人站起朝她走来,眸子里讶异,而后摇着头转为笑意。
鱼儿喉咙里火烧一样,只能断断续续的说:“我,我找到你了……你答应我的……”
见到了人,鱼儿身心一松,眼前发黑,直挺挺的往前扑倒下去,不省人事了。
再次醒来时,听得有人模模糊糊的说:“小丫头性子硬的很呐!”
鱼儿睁开眼眨了眨,模糊的视线清晰了些,听到头上一道清朗的声音:“哦?小鱼儿醒了。”
鱼儿立刻起了身来,只见花莲抱臂靠在床边。莫问坐在床畔,一手握着她的脚踝。自己伤了的那条腿裤子被撸到膝弯处,膝盖和脚踝处扎了不少银针,鱼儿陡一见吓了一跳。
鱼儿四处寻觅清酒的身影,见清酒三人从外间进来。一见到清酒,鱼儿方才安下心来,相信城外相遇与许诺不是一场虚幻的梦。
清酒似笑非笑:“这十多里路还真给你跑了回来。”
清酒本是算定鱼儿回不来,想让她知难而退,回去那户人家过安生日子,回了城便让花莲去鱼儿身后悄悄跟着。鱼儿找到客栈,花莲也一路跟着回来。鱼儿晕倒后,花莲告知众人:“小鱼儿可真是一里一里跑回来的。”
众人方知其韧性卓绝。
鱼儿抓紧了被褥:“那我可以跟着你们了吗……”
清酒叹了一口气:“没见过你这样的丫头,你若想跟着,便跟着罢。”
靠在床边的花莲忽然俯首朝鱼儿而来,一双俊美的笑眼好奇的打量她:“缘由我都听清酒说了,小鱼儿为什么想要跟着我们?你就不怕我们是坏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投靠我们,万一被我们卖给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岂不是很糟?”
屋内五人都在,五双眼睛或随意或探究的注视着她,只见鱼儿看着清酒说:“我觉得她是好人。”
“好人?”花莲双眸睁大,竟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鱼儿说的有多认真,他笑的便有多欢,其余几人到是都面色正常。花莲几步转到清酒身旁,脚步又轻又快,像没点地一般:“小鱼儿,你是因为她这张脸还是因为她做的几顿饭,就如此夸她!”
末了,花莲又打趣清酒:“清酒,你这张面皮可真是占尽了便宜。”
花莲手中的折扇点着屋内几人:“我们这群人中论坏,她可是头号,她啊,心肝肠子都是乌黑的。小鱼儿,可不能给点饵就咬了勾。你想想,她若是好人,为何不直接把你接回来,而是将你一个人丢在荒郊野外,让你跑这十多里急急慌慌赶回来,差点伤着,你看,她是不是坏透了。”
清酒笑着,并不反驳,一身素衣,格外雅淡。
鱼儿垂首,有些怕看到她这样的笑,让自己心慌的紧。
“她救了我。”
“她一时兴起救的人可多了。”花莲又压低了声,状似恐吓:“自然,她一时兴起杀的人也多的很。”
鱼儿对这群人并不是知根知底,只是因为那天晚上她朝她走来,她犹如神明,温柔的让她同桌而食,她便会永远记住她的恩情,她知道这世上很难用好人两字来概括一个人,她只是言语贫乏,便只会说:“她是好人。”
花莲笑意不止,十分开怀:“不知该说你天真还是该说你太倔。”
厌离摆了一下拂尘:“你好好休息。”
鱼儿很少与厌离交谈,见她直接对自己言语,不免紧张,连忙回道:“嗯!”
厌离转身出了房间,清酒跟在她后面也离开了。
莫问正拔着鱼儿腿上的银针,叮嘱道:“以后不能再这样勉强自己身体,若有下一次,你这腿就别想好了。”
鱼儿本望着房门,闻言一怔,心头雀跃,小心翼翼的求证:“我的腿还能治好吗?”
她本以为自己腿坏了,只能一直这样瘸下去的,并不是不能接受,总免不了难过,毕竟有谁愿意自己一辈子是个瘸子。
花莲折扇敲着手心,笑说:“这世间就没有她治不好的病。”
莫问收了银针:“日后注意些就行。”
来悦客栈三楼是客房,二楼是茶楼,专供客人喝茶听书,客栈地偏,时辰又晚,此处也没什么人。
厌离和清酒坐在靠着栏杆的一桌,清酒给厌离斟茶:“你方才就有话说,说罢。”
厌离清瘦的身子无论何时都挺的笔直:“你兴起救人也就罢了,如今又怎么改变主意将她留下,往后寻找美人骨,带着这么一个丫头多有不便。”
“想这样做,便这样做了。”
厌离难得显出一丝笑来:“我听了麟趾说起你拦着这小丫头复仇的事,怎么?你是觉得她和你很像,所以动了恻隐之心,要学师祖和苦缘大师?”
第5章 翻云覆雨十三寨(五)
清酒未答话,朝厌离身后招了招手:“莫问。”
莫问过了梁柱,提着一坛酒朝二人走来,背靠着栏杆坐了下来。清酒将桌上的茶糕推到她面前:“莫问,我将这小丫头带回来,你似乎很高兴,你很喜欢她?”
厌离浅笑:“她是喜欢这个小丫头的厨艺,虽与你比尚显青涩,假以时日也能与你平分秋色,到时候可就有两位大厨来填她的胃。”
莫问面孔如石板一样无一丝变化,眸子里却透出两分欢意来。
清酒道:“小丫头说她想学武,你这么喜欢她,不如日后就把她留在你身边做个小药童罢。”
莫问拆了酒坛封口,倒酒畅饮,听到清酒的话,立刻道:“好呀。”
厌离疑问:“学武?”
莫问抹了抹嘴角:“那个小姑娘根骨奇佳,我见过的人也就清酒比得上她……”
厌离看向清酒,神色又起了几分探究。
清酒翻过一个酒杯,递到莫问面前。莫问给她倒了一杯酒,清酒轻轻嗅着酒香,笑道:“她对我说人弱被人欺,宁可不要这一时虚伪的安宁,也要自己主宰自己。”
厌离颇为诧异:“这是她的原话?”
如果这话真出自那个小丫头之口,作为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所思这般通透,着实难得。加之其绝佳的根骨与坚韧的心性,实在是一奇才。善加引导,悉心教授武艺,日后必是一了不得的人物。如今各门派求贤若渴,若是遇了她,怕是要争相收为门徒的。
“深意如此,只不过她自己尚未意识到。”清酒将杯中的酒缓缓饮下,眸子微弯,眼波深沉,敛着无数兴味:“她说她跟着我们的目的是想要学武,不认得那些名门正派,只认得我们,所以跟着我们,不仅要学武,还要趁机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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