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她晃晃鱼尾，坐到位置上，同时将碗与胳膊夹着厚厚的书一并放下。
　　另一头，由巨大鱼骨制成的碗内，浓汤内飘着数只海瓜子，薄壳微开，露出里面酱红色的虫肉。
　　海瓜子，顾名思义，是生长于海中的小蛤蜊，形状像瓜子。
　　女人舀了勺瓜子，咯呲咯吡地，连壳带肉放进嘴，咀嚼声令人牙酸 。然后，囫囵吞下了肚，她见对面的少女别过眼，目光投到自己右手边的书上。
　　便眯起眼：“你好像有什么事情，想问我？”
　　“嗯嗯。”
　　叶奈棠一愣，抓住机会应道。
　　也就是这个对话，让她明白，她是NPC无误了。
　　特定问答会随机触发，譬如现在，她貌似触发什么剧情点，而秉承着不问白不问的叶奈棠欣然点头。
　　刚好，她挺想了解一下这个种族背后的故事。
　　“你可以问三个问题。”女人说。
　　“三个？”叶奈棠一惊，通常情况下，一天只能问一个问题。
　　为什么……
　　女人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对方，这姿势令她看上去尤为性感。
　　她唇角弯弯：“第一个，是本来就可以问的。”
　　“第二个，是坐位的谢礼。”
　　“第三个，因为看你顺眼。”
　　“我……你……”真任性，叶奈棠沉眉，很想说，你太容易被贿赂了，这样不好。“我想问海族仇视的人类的理由？”最终，她选择岔开话题。
　　“因为一个男人，和某个堕落的人鱼公主。”
　　“他们瞒着大家相爱，生下了怪物。怪物长有半条尾巴和一条腿，它降生后，许多鱼无缘无故死去。它带来了灾害，它是异族间私通的罪证，是海神给予他们的惩罚。”
　　“所以，恰恰相反，大家并非仇恨人类，而是害怕人类。”
　　“你说的怪物，现在怎么样了？”
　　“肉被火鸟啃食，骨头磨了粉，撒于天空。”
　　“那个男人是谁？”
　　“一个玩家。”
　　“他的名字？”
　　“已经第四个问题了。”她笑得像条狡诈的蛇，视线阴冷黏腻。
　　女人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摩擦红唇，意有所指：“不如，来我的房间，慢慢说给你听~”


第52章 NPC是高危职业
　　对方明显是陷阱的建议，叶奈棠倒没想到那方面，反而认真地纠结起来，究竟该不该答应？
　　诱饵实在正中下怀，很难不让人咬饵上钩。
　　所有未揭开的秘辛，她都感到好奇。
　　突然，莉莉朵那张冷冰冰的脸浮现于脑海……
　　万一她出门，被海族指手画脚，一时想不开暴走了怎么办。一想到这里，她怀里像惴了只兔子，异常不安。
　　思忖片刻，她回绝：“不了，晚上有人约了。”
　　“咯咯咯。”
　　“那实在太可惜了……”
　　女人放下勺子，收敛笑容，拿起桌子上的书本，似乎准备要走了。
　　叶奈棠也是这样认为，正准备快些吃完晚饭，然后去找莉莉朵的时候，却听身前的人鱼继续道——
　　“说句温馨提醒，本店的餐点是由服务员呈上，自带食物搭讪的都是些居心不良的坏家伙。”
　　“下次出门请注意安全……”
　　她的瞳孔愈发幽暗，亲近感全无，周身隐隐散发黑暗气息，诡谲的模样像极了童话中的巫女，神秘而阴晴不定。
　　与此同时，叶奈棠恍若陷进黑暗，旁边的一切兀地景象消失，只余她保持叉鱼片的姿势，与女人对视。
　　随即眩晕感袭来，晕迷前，她见对方艳红色的唇翕动，道出身份。
　　“我的人类小姐。”
　　……
　　雾气氤氲的温泉边，银发少女仍泡着温泉，半靠在岸上，白瓷般的肌肤染上了不正常的潮红。
　　她稍稍低头，鬓角的发丝垂直下巴，勾勒出美妙的线条。
　　莉莉丝凝视任务界面，看着上边明明白白地写着「委托1：上树林为一位村民生病的小儿子，偷一枚治病的鸟蛋——已失败」
　　强大如她，被上天宠爱着的妹妹。
　　居然也有无法通关的关卡、失败的时候么。
　　尽管觉得很可怜，但莉莉丝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起窃喜，伴随着某种罪恶感。两种强烈的情绪交织，仿佛在告诉自己，看啊，你根本不像表面那样善解人意，你不过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比较产生差异，差异决定弱者。
　　弱者心生羡慕，羡慕滋养嫉妒。
　　她自认并非善辈，为人但也不歹毒。仅是暗地里常常拿自己和她比较，结论是，她除了天赋异禀，论人缘论情商，统统比不上自己。
　　然则，莉莉朵的优点在她心目中不断放大。
　　如同一座高大的墙，立在身前，风刮不到洪水流不进。
　　她希望它不倒，永远高高在上。
　　另一方面，莉莉丝愿它崩塌，好让墙外人看见独一无二、不是作为妹妹附属品的自己。
　　人，真是复杂。
　　抑或许……
　　她心底真正想要的，是努力变得比对方出色，然后从妹妹眼中，看见对自己羡慕的神采。
　　……明明，她才是姐姐，生活里却总是依靠妹妹，由于精神力为低阶的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有时候，她会阴暗地想，在妈妈肚子里时，是妹妹抢去了一切资源，以至于天资如此不均。
　　即便日常中，提出接手做一日三餐的人是自己，因为不想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废人，那令她感到不被需要。
　　不过，莉莉丝心知，妹妹做的饭比自己美味得不是一星半点。
　　源于自己没用，于是祈愿别人也变得没用，以此追寻认同感。
　　属实是过分又厚脸皮的想法，好在没人知道。
　　头泡得有点发晕，莉莉丝的心里乱糟糟的。
　　妹妹也是瞒着自己偷偷泡了一天，以此磨砺心性，锤炼身体，才突破了瓶颈？
　　比耐力，我不会输给你，莉莉丝赌气地想。
　　就这样，给自己设了一个假想目标，少女开启彻夜泡温泉计划。
　　……
　　时光稍纵即逝。
　　马上，将近凌晨四点。
　　现实世界，黑漆漆一片的卧室中，床上的人缓缓起身。
　　她掀开被子，抱起柜上的保温盒，轻手轻脚地挪步至桌边。
　　由于力量增长，黑暗中她视野所见越发接近白昼，也就不会被磕到拌到。
　　莉莉朵把保温盒放桌上，接着动作轻柔地抱起椅子上的少女，将她放到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做好这些，她回到桌前，坐下来拆开保温盒。
　　吃完甘甜酥脆的核桃馅饼后，戴上全息头盔进入了游戏。
　　“咳咳……咳……”
　　一切换到角色，莉莉朵措手不及地被呛了几口水。
　　她浮出水面，拖着酸软的腿爬上岸，费力地穿上了衣服。
　　然后，莉莉朵坐在一块石头上缓神，心下疑惑，姐姐一晚上都在泡温泉？她很喜欢泡吗……
　　少女托着下巴，暗暗决定明天去交易所买一个天然温泉，牵引到家旁边，方便随时泡温泉。
　　想着想着，她想到了小姬，不禁担心起她一个人会不会发生意外。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那极容易受骗的性子，该不是被拐去卖了吧。
　　不过，受不受骗都一样，关键是对手的棘手程度。
　　她可不会这么好运，每次都碰上像我一样的好人。
　　莉莉朵自嘲地想，随后起身，缓步走出了温泉室。
　　……
　　另一边。
　　洞穴深处，乱石上铺满苔草。
　　两人面面相觑。叶奈棠背贴洞壁，警觉地望着身前的女人，道：“你想干什么？”
　　“哎呦，别那么见外嘛~我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
　　她色眯眯地瞧她，状似无意地用胳膊挤了挤巨胸，娇笑：“我只是想和你……”
　　人鱼一面叙述，一面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靠近，凑到少女耳侧，轻轻地呼气，在她发作前，吐露出三字——
　　“生·孩·子。”
　　闻之，叶奈棠如遭雷劈。
　　“生生生……孩子……”
　　“谁和谁？”
　　“我和你。”女人先是指了指自己，接着指了指她。语气认真，不似作伪。
　　正因如此，叶奈棠有些慌神，她果断推开了人鱼，头也不回地朝洞外游。
　　叨扰了，告辞。
　　神特喵生娃娃！
　　我把你当路人，你居然还想和我生孩子……
　　先不论女性与女性怎么生，由哪方来生，初次体验和一条鱼？光想想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了。
　　然而，女人怎肯放她离去，于是立马把她拉了回来。
　　叶奈棠悲哀地发现，对方级别比自己高一截，完全挣不过。
　　“你……为什么要找我？我是女的，你看清楚了，是女的，生不了的。”
　　“嗯，我知道你是女的。没关系，是个人就可以。”
　　人鱼笑嘻嘻道，伸手捏捏她软滑的小脸蛋，随即，少女脸一扭，又推开了自己，往后退避。
　　那小模样，令女人越看越喜欢，她收回手，耐人寻味道：“不用担心，我炼制的药能解决你说的问题。”
　　“怪物之所以是怪物，是因为种族间有隔阂，基因发生变异，机能退化。但如果基因能完美融合呢？可以确定的是，物种将进化，我们——或许能创造神。”她一边观察少女的反应，一边将目的全盘托出。
　　只不过隐瞒了一点，和她生过孩子的人类不在少数，不论男女老少，但都无不例外地失败了，尽生出了畸形的怪胎。
　　“你……还真敢想。”
　　“抱歉，我不行。”叶奈棠咽下口水，坚决地回绝。
　　游戏内，神的确存在。
　　神便是这个游戏的创始人。
　　她的名字叫薇芙娜，凭一己之力构建出这个多姿的世界，无中生有，所有生灵全在她的掌握下。
　　这般权限，可不就是神嘛。可神不能被创造，因为规则不允许，一个世界容不下两个神。
　　……叶奈棠在考虑，该怎么委婉地让她明白，你生多少都没用，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正等她清嗓子想开导一番时，洞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雷鸣。
　　即刻，石壁产生一阵阵震动感，几块石头滚落。
　　人鱼挑眉，没打算理，接着，更大的响声传来……
　　一下、一下，毫不间断。
　　“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