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的炮灰在古代教书
她一路西行。
半日后, 许珍瞧见一条河,一座山,是淮河和泰山。
她内心怵然,勒马不再向前。
这里是官道。
是乱世之中, 长安通向镇北的唯一一条官道, 可许珍可以确信, 小叫花定然不会经过这里。
因为这里是先前剧情女主所预言的,小叫花将会刺死自己的地方。
小叫花对这里一定深恶痛绝,不可能会过来的。
许珍沉默片刻, 换了个方向,朝着东面而行。
身后是万丈积雪未化的群山峻岭,前方是空无一人的宽广官道。
既然小叫花不可能走有淮河和泰山的地方,那么整个西北已经被堵住了,小叫花能去的,就只剩一个地方。
江陵。
毕竟江陵的青龙山书院,是剧情之中,曾经乱世战火连天,却一直没有被殃及的超安全的地方,她们在江陵的房子还没卖掉,小叫花一定是躲到那里去了。
许珍被自己的机智感动了。
她直直朝着江陵而去。她花费半日,好不容易赶到那里,天已经黑了,而许珍身上没有多少功德点,浑身几乎没有力气。
许珍想到了刚穿越过来的那年,她还不会挣功德点那会儿,整个人浑浑噩噩的,随时都有要回地府报道的感觉。
可就算要回地府,那也得找到小叫花再回去。
许珍看到了刻着江陵两个大字的石碑,和她三年前坐马车离开时候,隔雾见到的景象一样,没有太大变化。
这种熟悉的感觉,还算不错。
天色已经暗下。
许珍缓慢往里头走,她瞧见许多熟悉的东西,像是路边的小狗,或者一直放在街上的独轮车。
路上有敲锣打更的。
许珍躲开,小心的摸着墙壁走到自己家中,家里应该是没有人来过,墙上和门上都蒙上了一层灰,许珍小心翼翼的推门,发出剧烈的嘎吱声。
屋中也是没有人的。
小叫花没来这里。
许珍非常失望,打算再去找找,但实在是有些走不动了,逐渐流失的功德点让她很痛苦,她只好在结满蛛网和灰尘的家中,擦了擦木板,随便睡了一晚。
这一晚,是安静的一晚,是这两年来很少体验过的平淡。
许珍闭上眼,想着等这次结束了,还是直接住在江陵隐居吧,她哪里都不想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阳光洒在她眼睛上,天亮了。
又是新的一天来临,鸟鸣声在空山震荡,许珍伸出手指揉揉眉心,乏力的爬起来打开系统界面,功德点只剩两点了。
她得快点找到小叫花才行。
整理衣服洗完脸,许珍先去破庙找了找,然后又去云墨坊找了找。
都没有小叫花的身影。
还有一个地方没找,那就是青龙山书院。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许珍在路边买了个白饼,胡乱咽下补充体能,随后直接往青龙山走,青龙山书院地理位置没变,里边装饰似乎也没有变,只是更加萧条了。
书院大门附近,两名仆役坐在石凳上,撑着扫帚聊天:“这乱世乱七八糟的,谁还来念书呢,都趁乱捞钱去了。”
“现在还读书的,那是傻,乱世没个十几年根本不能结束,还不如种田卖粮,能混个温饱。”
许珍绕过两人往里边去。
书堂里有学生稀疏的朗读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陌生的女先生声音传来:“读的太乱了,重读。”
下边学生嘻嘻哈哈辩解:“哪乱了,我看是先生的心太乱了。”
“……”
现在的学生还真有趣。
许珍笑了笑,继续爬山,好不容易走到后山,发现书院还是有变化的。这里原本自己经常批改试卷的地方,可惜现在那间房子被拆了,盖了个朱红色的小亭子。
亭子里坐着一名灰袍广袖的中年男人,他背对许珍,膝盖上放着古琴,双手在琴弦上摸来摸去,却发不出声音。
许珍走过去问道:“这位先生,你见过一个蓝眼睛的年轻姑娘吗?”
“没!”那拨琴的回答完后,转身看了许珍一眼,露出他那标志性的山羊小胡子。
许珍笑嘻嘻的打招呼:“山长,果然是你,好久不见。”
山长还是那个样子,住在青龙山岁月静好,没有变年轻,也没有变老。
他见到许珍后眼中掠过一道光,很快又转过头不看许珍,背对许珍问道:“你谁啊?”
许珍说:“我是许珍啊,以前在这教书的许珍,教的是戊班,你还记得吗。”
山长说:“哦,是那个搞得天下大乱的许阿珍吧。”
许珍连忙解释道:“搞得天下大乱的不是我,是一群追随了内心自我的学生。况且天下也没大乱啊,这不还挺好的吗。”
山长猛地拨弄琴弦,故意发出刺耳噪音。
许珍连忙捂住耳朵问:“山长,你这琴怎么了?”
山长哼哼两声手:“这琴年纪大了,弹不出好听的声音了。”
许珍说的没什么力气了,但是难得叙旧,而且她觉得自己来不及去挣功德点,等功德点为零以后,肯定命不久矣,干脆走过来坐到地上,将怀中那瓶白瓷瓶的解药放在山长身边。
她顺着山长话问道;“书院收的学生少,也是因为开的太久了吗?”
山长道:“那倒不是,是因为曾经有个草包先生,教出了一群动乱朝政的学生,害的天下学子已经不再念书了。”
许珍笑了笑没说话。
山长终于转头看她,一双浑浊湿润的眼睛透出光亮,依稀露出几分当年的精明劲来。
他问许珍:“几年没见了?”
许珍说:“三、三年吧。”
山长又问:“天下都还没太平,你回来干什么?”
许珍说道:“来找个人,就是经常跟在我身边的那个鲜卑小姑娘,你还记得吗……哎,你肯定不记得,她其实根本就不小,长得比我还高,比我还白,我俩在一块了,可是最近她忽然失踪了。你有没有见过她?”
山长骂道:“你都说我不记得了,我怎么可能见过这人!”
许珍笑着说:“也对,我本来就没抱希望,但是这两天走的路太多,我有些走不动了。”她指了指地上的解药,“山长,我觉得她会回来这里的,你要是瞧见她了,能不能帮我把药给她。”
山长盯着许珍问:“她人呢?别是死在哪里了吧。”
许珍说:“没死,就是被我弄丢了。”
山长怒骂:“那你好意思让我帮你给药?拿起来,自己去给!要真是死在哪里了!你难不成要我在这书院等她一辈子啊?我可不像你,滚滚滚。”
许珍说:“你这叫什么话啊——”
话没说话,又被山长一通骂。
许珍很委屈,只好拿着解药站起来,边走边流泪,打算再去找找。
走了几步,身后山长喊住她:“等等!”
许珍转头看他。
山长咳了两声,摸着小胡子说:“对了,之前震荡,山脚塌了,多了个山洞,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野兽之类的躲进去,你帮我去把洞给填了吧!”
许珍不明所以,但既然是山长要求,她点头同意,顺着山长指的方向过去填洞。
走着走着,她大脑终于运转起来,这山长没事说山洞干什么,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的。
她越走越快,咬咬牙直接跑了起来,根据山长说的位置,在一片茂密的枯叶杂草丛中瞧见了一个门口堆着巨石的山洞,许珍直接跑了进去。
山洞里空间不大,没有什么光。
但是许珍知道,小叫花一定就在里头,她感受到了!
她摸着往前走,等眼睛适应黑暗以后,看见洞里跪着一个人。
那人孤独又寂寞的跪坐着。
双手撑在地上,手指嵌入泥土中,腰背弯成一个弓形弧度,像是濒死前用力挣扎的小狼崽子。
这小狼崽子,可不就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小叫花吗!!
许珍眼泪再次汹涌落下。
她颤着手将解药从怀中掏出来,快步跑上去,扑到小叫花背上,她感受到小叫花浑身猛地一僵,也感受到小叫花的呼吸声沉重了点。
许珍二话不说,将解药塞进了小叫花的嘴里。下一刻,许珍觉得手有些疼,她睁着眼看去,瞧见荀千春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把小刀,神情克制又隐忍,却无法压制的想要割裂什么。
“先生。”荀千春沙哑又悲伤的哭声在山洞内发出回声,“先生——”
她这把刀终究没能刺向许珍。
她忍下来了,却将刀尖对准自己,用力的刺入手臂来缓解浑身难以克制的疼痛。
许珍又难过又生气,上去抢刀子,谁知这小叫花神志不清,力气倒是挺大的,狠狠的握着刀子,害的许珍废了好大力气才抢过来,拿到手后就赶紧将刀子丢远。
“马上就好了。”许珍抱住荀千春安慰道,“真的马上就好了,这次是真的解药,我们很快就能没有顾虑了。”
荀千春听不清楚。
其实许珍也没什么力气了,她压着荀千春躺在地上,想到功德点的事情,小心翼翼的凑上去亲了口荀千春。
功德点似乎长了一些。
许珍颇为欣慰。
随后在等待药效的时候,她趴到小叫花的胸口,仔细端详这张熟悉的脸。
不过就几日没见,但小叫花又瘦了很多,脸上全是干裂的皮,像是白色的鳞片,嘴唇干皱,四周破皮流血,还有那双手,上面早已不止一道伤痕。
还好,这种悲惨又荒唐的事情就要结束了。
许珍看着荀千春,等待药效起作用,不知道过了多久,荀千春的面色似乎好了一些。
却依旧闭着眼,不愿意看许珍。
即便如此,许珍还是松了口气。
至少没有过来砍自己了。
说明这次的药……是正品!!!
许珍感动的痛哭流涕。
她心疼这样的小叫花,也很心疼自己,她这几日相思的不行,现在好不容易见到小叫花了,小叫花竟然不理自己,这叫什么事啊。她是很想和小叫花说说话的。
许珍不甘寂寞,碰碰荀千春睫毛问:“清醒了没?”
荀千春不说话。
许珍又捏她脸颊问:“好些没?”
荀千春闭着眼,哑声说:“先生,我……我不知何时还会发病……”
许珍笑道:“所以你想赶我走吗。”
荀千春紧紧抿唇,唇色脸色苍白一片。
空气安静片刻后。
许珍凑到荀千春耳边,小声问道:“你还记得吗,在江陵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