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指责谁，她只是觉得窦小野现在的情绪比她还不稳定，她们不能在这种时候草率做决定。
　　她握住窦小野冰冷的手，对医生说：“谢谢医生。”
　　“不客气。”医生瞥了一眼电脑屏幕，扬声喊道，“下一位，陈小华。”
　　有人挤了进来。
　　魏潇将窦小野拉出诊室，到了无人的地方才停下。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
　　窦小野十根手指无措地绞在一起，低头不敢看魏潇的眼睛：“这个孩子不能要。”
　　“……为什么？”魏潇还是没忍住在这个嘈杂的医院里问出来了。
　　窦小野紧紧咬着下嘴唇，良久，抬起头来，看着魏潇充满期待和紧张的双眸，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来的。”
　　“……”
　　所有的疑点和担心都在这里，魏潇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等来了模棱两可的一句话。
　　“什么意思？”她抓着窦小野肩膀，屈膝视线与她平齐，轻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窦小野拼命地摇头，“我不知道孩子是怎么回事，我以为是医生误诊了，可是那张彩超你也看到了，那是一个生命。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我知道……”魏潇紧紧抱住她，又担心压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两只手拍着她后背，在她耳边低语，“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
　　颜韵嘴严，但沈青青肯定会问。魏潇和窦小野上后座，沈青青扭过头来看窦小野：“小野你还好吧？”
　　窦小野硬挤出一个笑容，说：“现在没事了，谢谢关心。”
　　“认识这么久连个喷嚏都没见你打过，怎么会晕倒呢？”沈青青不出意外地果然问了。
　　窦小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没想好要怎么把问题对付过去，下意识看向坐在她旁边的魏潇。
　　魏潇捏了捏她手心，说：“小野怀孕了。”
　　窦小野：“……”
　　“……什么！！！”沈青青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伸长脖子看了看窦小野的肚子，“潇潇，这种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窦小野震惊地看着魏潇。她以为魏潇会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怎么也没想到魏潇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她怀孕的事实。
　　“谁跟你开玩笑？”魏潇神色自若，甚至还笑了一下，说，“我和小野就要当妈妈了，这是病历本，你自己看。”
　　沈青青接过病历本，看到了诊断结果，仍是觉得不可思议：“小野……怎么突然就怀孕了？”
　　魏潇啧了一声，说：“什么叫突然？我们本来就打算要个孩子，两个月前去做了试管婴儿，没想到这么顺利一次就成功了。”
　　“你们去做了试管婴儿？”沈青青还是不太相信，“我怎么不知道？”
　　“连我爸都不知道，你又怎么会知道？”魏潇轻描淡写地说，“怕不成功，我和小野就没有告诉任何人。”
　　沈青青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说什么。她想起几个月前魏潇向她打听领.养.孩.子的事，当时听说同性恋家庭不允许领养，魏潇一脸失落。领养不成还不如自己生一个，这倒是合情合理。
　　沈青青很快被自己说服了，她把病历本还给魏潇，管不住好奇：“你们什么时候去做的试管婴儿？”
　　“两个月前。”魏潇敷衍地说，面露不耐烦，“快点儿开车，小野饿了。”
　　沈青青倒是好糊弄，至于颜韵……魏潇抬头时，目光和颜韵的在后视镜里撞上了。她假装没看到，别开头叹了声气。
　　魏潇打电话和魏建荣打过招呼了，让他多准备点儿食材。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魏建荣在家里支好了火锅等她们。
　　有外人在，窦小野和魏潇都没办法好好沟通孩子的事，自从魏潇说出孩子是她们去做的试管婴儿这样的谎话后，窦小野心更乱了。
　　这个孩子来路不明，她自己都还没有办法接受事实，魏潇就这么接受了？还是只是想的临时应对方法？
　　她不知道，也没有机会问。
　　魏潇一路上都紧紧抓着她的手，把她冰凉的手捂热了，直到她手心发汗也不肯放开。
　　魏潇还是对她那么温柔，一颦一笑自然得让人看不出有任何的破绽。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不安。
　　魏潇似乎感觉到了她的这种不安，在她手指抽动一下的时候，搂着她肩膀，附耳过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管怎样，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
　　窦小野还没来得及感动，魏潇在她脸颊温柔地亲了一下，用一种坚定的语气，说：“我们把ta生下来。”


第74章
　　“等半天了，你们可算回来了。”魏建荣笑容满面地出来迎接她们, 笑容一滞, “小野, 你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难看吗？窦小野下意识想摸摸自己的脸, 手刚抬起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 魏潇代替她说：“可能是被风吹的吧，外面有点儿凉。”
　　魏建荣不疑有他, 侧过身让路：“快进来快进来，屋里暖和。”
　　窦小野看了魏潇一眼, 后者捏捏她手心, 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我们用不用换鞋？”颜韵问。
　　“不用不用，回头我再拖地。”魏建荣说, “快快快，去洗手准备吃饭。”
　　暖气充足的房间里飘着一股诱人的肉香，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红油翻滚，令人食指大动。
　　沈青青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到椅把上, 看着桌子各种各样的食材, 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说：“魏叔您太客气了, 搞这么丰盛呢。”
　　魏建荣把蘸料和蘸碟端出来，笑道：“你们难得来一趟，我还怕招待不周。”
　　“这简直太周了啊！”沈青青帮忙接过蘸料，“您别忙了, 我来吧。”
　　趁着沈青青给大伙分蘸料的时候，魏潇帮窦小野盛了一碗清汤。汤底是用大骨头和各种菌类熬成的，平时她和窦小野最喜欢喝，她把碗勺放在窦小野面前，说：”有点儿烫，你慢点喝。”
　　浓稠的汤汁配上葱花和枸杞，一看就很鲜美，窦小野舀了一勺放到嘴边，闻到那股淡淡的油腥味，她脸色微变。
　　勺子咚的一声掉进汤里，汤汁溅得到处都是，连她身边的魏潇和沈青青都遭了秧。窦小野匆匆丢下一句“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就跑了。
　　“她没事吧？”沈青青担心道。
　　魏潇眼神微动，二话不说也跟着站了起来。
　　魏建荣看着她俩前后进了房间，一头雾水地问：“她俩这是吵架了？”
　　进来之前，魏潇在下面叮嘱她们不要告诉魏建荣窦小野晕倒的事，怕老人家担心，更不能告诉他窦小野怀孕了，说是怕老头思想保守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沈青青当时还纳闷，老人家不都希望抱孙子吗？这明明是好事，怎么会接受不了？她心里很疑惑，可是看颜韵好像一点儿也不好奇，自己也不好意思打听太多人家两口子的事，点点头答应了。
　　一个闷闷不乐，一个费心讨好，不明情况的怎么看都像是吵架了，难怪魏建荣会误会。沈青青和颜韵对视了一眼，笑嘻嘻地说：“怎么可能吵架？我就没见她们吵架过。小野她……可能是有点儿晕车吧，等会儿就好了。”
　　“不是吵架？”魏建荣狐疑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不是不是。”沈青青忙说，“她俩有什么可吵的您说是不是。”
　　魏建荣想想觉得有道理，甩了甩头，举着用筷子说：“吃吃吃，我们先吃。”
　　“小野？”魏潇一路跟在窦小野身后，跟她进了卧室，又跟她到了洗手间，“没事吧？”
　　“呕——”窦小野趴在洗脸池边干呕不止。
　　魏潇一只手轻拍她的背，一只手去拿毛巾，着急地看着她：“很难受吗？”
　　窦小野回答不了，又呕了一会儿才停下，捧了把温水漱口，接过魏潇手里的毛巾洗了把脸。
　　魏潇拍打她的背，看她脸色：“好点儿没？”
　　窦小野点了点头。她两只手撑在冰凉的洗手台上，闭着眼，等着那种要吐不吐的恶心感渐渐下去，紧绷的脊背慢慢放松。她呼出一口气，仰着脖子，脑袋准确地靠在了魏潇肩膀上。
　　“潇潇——”
　　“我在。”魏潇手臂紧紧地圈住她肩膀，低头看着她湿润的微微颤动的睫毛，轻声问，“小野，你在害怕吗？”
　　“……”窦小野迟疑了一下，沉默地摇摇头。
　　看到她睫毛抖得越来越厉害，魏潇知道她撒谎了，却没戳穿。她把那背对着她的身体轻轻扳过来，说：“你看着我。”
　　窦小野缓缓睁开眼睛，颤抖的嘴唇微微阖动：“你有什么要问我吗？”
　　现在吗？
　　魏潇本来想等吃了饭，送走了沈青青和颜韵带她回那边关起门来好好聊聊，可是照目前的形势看，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她和窦小野都没有办法安心吃饭。
　　这事肯定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说明白的，她们要是在里面待太久的话，外面的人肯定会起疑，尤其是魏建荣。
　　魏潇拍拍她僵硬的肩膀，说：“那你等会儿。”
　　窦小野不知道她想干嘛，也没问，顺从地点了头。
　　魏潇出去了。
　　魏建荣听到动静看过来：“小野呢？”
　　魏潇抓着门把手，对那边正吃着的三个人说：“小野晕车有点儿不舒服，我陪她躺会儿，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们了。”
　　“严不严重啊？”魏建荣站了起来，“我屋里有清凉油，我给你拿。”
　　魏潇阻止了他：“不用了，我陪她躺会儿就行。”
　　“……”好在魏建荣也没有很坚持，“行行行，反正是火锅也不怕冷了。“
　　魏潇分别看了沈青青和颜韵一眼，接受到两人理解的目光，重新关上门。
　　窦小野应该是听到她刚才说的话了，站在洗手间门口，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魏潇冲她招手，她才迈开脚步走过来。
　　魏潇把她拉到床边，两个人紧挨着坐下。
　　她们搬出去以后，魏潇原先住的房间还留着，魏建荣时不时进来打扫，房间里没有落下一点儿灰。只是被褥什么的被收起来了，大床上空荡荡的，显得有些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