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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逆旅

作者:酒暖春深 时间:2020-11-01 05:17:55 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她那时候的笑容,真美好。
  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呢。
  “青时,这几本书还要不要?”
  陆青时胡乱拿手背揩了一下眼角:“要呢”。
  “好,那我再去车上拿个纸箱”顾衍之说着,走出了办公室。
  陆青时把那张照片面朝下,放进了纸箱里。
  顾衍之拎着箱子走回来,有人叫住了她:“顾队长”。
  她回头,见是傅磊,顿时把拳头捏得咯嘣作响:“怎么,上次没挨够”
  傅磊往后退了一步:“不,我这次来是有东西希望你转交给青时”
  “什么东西?”
  “乐乐的遗物”见她放松了警惕,他这才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硬壳相册,上面压着一份U盘。
  顾衍之迟迟没接,她虽然没打算打他,但也不会轻易就听信他的话。
  反倒是傅磊笑了笑,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这些年我一直找机会想给她,但现在闹成这个样子,我更没脸去见她了,所以拜托给你,这是乐乐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生日礼物”
  顾衍之迟疑着,还是接了过来,傅磊微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佩佩的手术我决定自己做了,人的一生总要有一次输赢未定的冒险,谢谢你们,也祝你们好运”。
  傅磊渐渐走远,顾衍之捏着相册五味陈杂,眼看着那个身影出现在走廊里,她把U盘和相册一起放进了纸箱里,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混在一起压在了箱底。
  两个人收拾好往出来走,有一行急急忙忙的医生风一样掠过她们身边。
  “快,快点,ICU,孟院长要不行了!”
  陆青时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向他们奔跑的方向。
  她咬紧牙关,又勉强往前走了几步。
  “青时”顾衍之叫了她的名字。
  “嗯?”她回头,眼眶微红。
  顾衍之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想去送孟院长最后一程就去吧”。
  耗时一个小时的抢救,用空了四十五支肾上腺素,生命监护仪上变成了一条水平的直线。
  骨溶解症晚期,全身的器官组织都纤维化了,回天乏力。
  好在孟院长走得很安详。
  于归替他盖上白布,麻醉医宣布了死亡时间。
  少年人没有再大哭大闹,沉默而安静地走了出去。
  穿过冗长的走廊,声控灯一盏盏灭掉,于归孤单而落寞的背影拖得很长很长。
  直到把自己摔进漆黑的值班室狭窄的架子床上,于归才捂着嘴唇,压抑的哭声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第115章 回家
  讣告。
  锦州市原仁济医科大一附院院长孟继华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不幸于2012年1月13日20时15分去世, 享年六十五岁。
  孟继华教授于中国外科学、医学教育, 尤其是终末期肝癌、肝门部胆管癌、肝移植方面做出了奠基性贡献, 培养了众多医学人才, 无愧于一代宗师。
  遵照孟继华教授生前遗愿, 遗体捐献给仁济医科大用作骨溶解症的研究,愿人类早日战胜这一疑难杂症。
  今定于2012年1月15日10时于锦州市殡仪馆举行遗体告别仪式, 并遵孟继华教授遗愿,一切从简。
  特此讣告。
  短短两个月里, 再一次站在这里, 于归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她跟着众人一起浑浑噩噩鞠躬, 再起来,脑海里回想的却是孟继华的那场演讲,点燃了她心中微弱的理想之光。
  他在弥留之际, 也没有一句话留给家人,只是拉着他们的手, 叮嘱:“孩子……这条路很难走……我已经老了……你们是中国医学发展的未来……要把我没有完成的事业……传……传承下去……”
  在场所有人都哭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就安详地闭上了眼。
  陆青时最后一个来, 站在最后一排,等人散得差不多了,才上去递了一束菊花,微微鞠了一躬。
  彼时天高云淡, 松柏常青,风吹起青黄不接的草地,麦浪一般翻涌。
  顾衍之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青时”。
  陆青时回头,眼眶微红:“好”。
  “真决定走啦?”秦喧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嗯”陆青时应了一声,开着免提收拾东西。
  “啧啧,环游世界可真够浪漫的”她靠在更衣室的柜子上,手里拿着一封特快专递,是陆青时邮给她的东西。
  “趁着还有力气走路,就把想做的事都做了吧”
  她一边说,一边把衣服折好放进行李箱里。
  秦喧拿着手上这封邮件:“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陆青时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嗯,我直接给她她不会要的,我要是突然不测,还得拜托你”。
  秦喧长叹了一口气:“好吧,好吧”。
  说真的,她和顾衍之一样不想面对那一天,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
  “对了,向南柯去上海了,你知道吗?”医生突然提了一嘴,秦喧一怔,心中涌起难言的滋味。
  “不知道,她去哪里,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陆青时耸耸肩:“你过得开心就好”。
  有新的同事,虽然没有从前那么知根知底,但也算平易近人。
  有新的工作环境,不知道比仁济医科大那个破烂的手术室先进了多少倍。
  也有新的薪资福利,足够让她在上海这个国际化大都市里安身立命。
  秦喧敛下眸子:“嘛,是挺开心的”。
  “这是……”最新一次术前检查,傅磊站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盯着阅片灯,难以置信的神情。
  维克多戴上眼镜:“ohmygod!肝区完全坏死了,这下可糟了!”
  傅磊深吸了一口气,揉着眉心让自己冷静下来,眼眶通红,足足有几分钟没说话。
  维克多同情地拍着他的肩膀。
  傅磊抬头,脸上有一种破釜沉舟的神情:“我去做配型,准备肝移植吧”。
  维克多顿时鬼叫起来:“那心脏的手术谁来做?!”
  傅磊苦笑着看着自己的朋友。
  维克多苦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竟然说了一句中国谚语:“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傅磊脸上溢出真心实意的感激:“维,谢谢你”
  “你也知道孩子妈妈还在住院,这件事请帮忙瞒着她”
  维克多嘀咕着:“真是搞不懂你们中国人”。
  在门诊接待了一上午病人,趁着午休时间,于归又钻进了模拟手术室,光是站着给她递器械,郝仁杰都累得够呛。
  “我说你歇一会儿行吗?这都六个小时没吃没喝了……”
  于归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事,拿超小型电刀剥离着猴脑里的肿瘤。
  “不行,陆老师说过了,术前医生做的准备越多,想出的手术方案越多,可能预见的出血情况越多,做过的模拟手术越多,手术台上患者活下来的可能性才越大”。
  她额头渗出一丝薄汗,和肿瘤周旋着,即使动作已经很轻了,却还是有出血,机器叫起来。
  模拟手术宣告失败。
  于归闭上眼,再睁开:“再来”。
  郝仁杰一张脸皱成了苦瓜:“姐姐呀,我尿急,让我去上个厕所行不?”
  于归白他一眼:“懒牛懒马屎尿多”。
  郝仁杰如蒙大赦,捂着小腹跑了出去。
  “青时,我们准备走啦”顾衍之拎着行李箱,站在楼梯下冲她招手。
  陆青时怀里抱着薯条,回过身来看着打扫干净一尘不染的屋子,微风扬起雪白的窗帘,桌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茶几上放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游戏碟和手柄,往事走马灯一样掠过眼底。
  “陆青时,你酒量也太差了吧!”
  “哇!陆老师……这本书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就你,你看的懂吗?”
  “你个死好人姐,你不说话会死啊!”
  ……
  医生唇角弯起一丝弧度,轻轻关上了门,和往事告别。
  风从洞开的车玻璃吹进来,汉堡从缝隙里探出头去,冲每一个路过的人露出笑脸。
  她们一路向南,从清晨走到黎明,从黎明走向黄昏,从黄昏走到夜晚。
  从平原走向丘陵,从丘陵走到高原,路过了洱海的风花雪月,羌塘的渺无人烟,可可西里孤单的羚羊群。
  她们餐风露宿,见过最灿烂的星空,最澄澈的大海,也在这场旅行中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陆青时躺在鸣沙山上,仰望着沙漠里的月亮,顾衍之躺在她旁边,她微微偏头就能看见她的侧脸,是那么好看,琥珀色的瞳仁是那么温柔而又明亮。
  可是现在那双眼睛里积攒满了泪水,陆青时能感觉到力气从自己身体里一分一秒流失。
  就像这沙子一样。
  她闭上眼,意识丧失之前听见自己说:“顾衍之,我们去北京吧”。
  不知道人死之前,是不是都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意识。
  顾衍之第二天就买了票,汉堡和薯条暂时寄养在靠谱的宠物店,她带着她上了飞机。
  飞机有些颠簸,陆青时昏昏欲睡,顾衍之托着她的脑袋,眼也不眨看着她。
  她知道她在害怕,害怕自己突然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陆青时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别怕……真的不行的话……我会跟你说”。
  她总是这样,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
  顾衍之别过脸,吻落在她的额头:“嗯,睡吧,睡醒我们就到了”。
  等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顾衍之半抱着她,微微仰起头,无声的眼泪滑入鬓角里。
  有空姐推着餐车过来,她赶紧拿袖子擦了擦眼泪,示意对方不要打扰。
  空姐什么话都没说,递给她一杯白水和纸巾,又悄悄推着餐车离去。
  不大的小区,位于协和医院背面,市井小巷里生活气息浓厚,有几位老人聚在树荫下下棋,路旁开着一溜小吃店,水果店,文化用品等,价格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二环,也还算公道。
  陆青时拉着顾衍之去买烤冷面,七块钱加肠加蛋加肉一大碗,小摊的主人五十来岁,一边做一边打量她们,突然眸中一亮,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开了口:“哟,这不是陆家的小丫头吗?!眨么眼儿都这么大啦!”
  陆青时笑:“大叔您还记得我”
  “可不,碗(我)家儿子那时候得了癌症,还是叫你爸爸给治好的,现在都娶媳妇成家咯!”
  老北京人热情好客,跟她东拉西扯,又好奇地看着顾衍之,陆青时只是笑,临走之前又执意多送她一份烤冷面,她推辞不过,好在顾衍之硬是塞了双份的钱放在篮子里,两个人才得以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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