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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逆旅

作者:酒暖春深 时间:2020-11-01 05:17:55 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业界精英 都市情缘

  还没走到分诊台前,男人捂着唇咳嗽了几声,突然从指缝里喷出了大量鲜血。
  人群一阵骚乱,郝仁杰从分诊台里跑出来,一把扶起了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快,快拿个担架来,去叫于大夫!”。
  于归从急诊处置室里跑出来,和人一起七手八脚把人抬上床,突然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灵光一闪,她想起了三天前在机场晕倒送医不久后就死亡的男人,再仔细瞧这男的的脸,不就是那个背包客!
  晕倒,发热,出血……相同的症状,同一个旅行目的地,与死者有过亲密接触。
  她脑子嗡了一下,暗道不好:“给院长打电话,这不是普通的疾病,这一定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烈性传染病病毒,必须马上上报卫计委!”。
  一个月后。
  “世卫组织24日称,几内亚、利比里亚、塞拉利昂、马里、美国等多地出现埃博拉出血热疫情,其中几内亚、利比里亚死亡人数已超过6123人,感染病例一万多人,专家提醒,为了您和家人的生命安全,近期请不要去西非国家旅游,另,出现在我国东南沿海地区的几例疫情已得到了有效控制,由全国卫计委抽调的免疫学、流行病学专家已紧急奔赴当地医院,请广大市民朋友们,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
  仿佛一场无形的灾难弥漫开来,起初只是一两个医护人员病倒了,后来不断有人倒下,死状极其恐怖,体内体外不停出血,常规内科外科手术方式根本无法止血,仿佛这些血液根本不是从患者体内流出来的,而是在一寸寸啃食着人的肌肤。
  更可怕的是CT显示,连大脑里都堵满了血凝块。
  无药可医,只能活活等死。
  跟着于归的那个小医生是最早发病的人之一,在苟延残喘过十天之后,由于归替他阖上了眼睛。
  青年医生从头到脚全副武装,面罩下眼眶通红,于归咬着唇,三年来头一次流下眼泪。
  她艰难地从床边爬起来,看着身后还在奋战着的同事们,整个急诊科已经被划分为了隔离区,只许进,不许出,他们这些人是最早一批接触埃博拉疫情的医生,便也一直坚守在这里。
  于归已经有整整一个多月没有回过家了,每天都有人发病,死亡的阴云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陈意,陈意!坚持住!陈意!”刘青云嚎啕大哭的声音传来,于归从混沌中回过神来,掀开碍事的帘子冲了过去。
  “陈姐!陈姐!”她也急红了眼,看着她脸色苍白,昏迷不醒却无计可施。
  于归从没这么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
  一辆机车缓缓停在了已经被封锁的仁济医科大一附院门口,坐在后座的女人率先下了车,摘下头盔,捋了捋头发,戴着口罩看不清面容,刘海下却是清亮透彻的一双眼。
  她把手里的头盔递给另一个人,穿着机车服的女人把钥匙从锁孔上拔掉,接过她手里的头盔挂在车把上,和她一起往里走。
  军方的人过来拦截:“女士,这里是疫区,严禁任何人进入”。
  陆青时亮出证件,那人犹豫了一下,又有一个一看就是军官的人过来上下打量着她们。
  “陆医生?”
  陆青时点头,从对方手上抽回证件收好:“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军人的感官尤其敏锐,一眼就看见她右手手背上有一道贯通伤,看着平易近人的样子,对上她的眼睛却是一惊。
  温和平静的视线下藏了战火硝烟里淬炼出来的坚毅冷静。
  他退后一步,敬了个军礼:“请进,早就听说今天会来一位国际上的医学专家,没想到——”
  没想到她就简简单单一人一骑来了。
  陆青时掀开警戒线,钻了进去,顾衍之紧随其后,军官瞥她一眼,视线撞个正着。
  她回国还没多久,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伐果断冰冷嗜血的眼神还没来得及收放自如。
  军官额角一滴冷汗滑了下来。
  陆青时回头,小小叫了一声:“顾衍之”。
  那人眨眨眼,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主动伸出手:“你好,我叫顾衍之,是陆医生的……”。
  陆青时把人拉过来,从兜里掏出口罩替她戴上:“马上就要进入疫区了,跟着我,少说话”。
  刚刚还满脸杀气的人此刻在陆医生的手下乖得跟猫一样。
  军官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人啊……
  浓重的消毒水味,从头到脚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医生,裹着黑色袋子从病房里抬出来的尸体,边走边淌下血迹。
  躺在病床上肤色青一块紫一块的患者,睁着眼睛的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更多的人从鼻子里眼睛里,甚至肛/门里流出血液,整个皮肤都要溶解一样。
  埃博拉是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花,这样的惨剧在西非在中东,陆青时已经屡见不鲜了。
  她面色如常踩着病人刚刚吐出来的混合着内脏碎片的淤血走了过去。
  顾衍之更是连眉头皱都没皱,甚至还帮一个护士把倒在地上的病人扶回了床上。
  “好人姐,给我吸引器,他要不行了,快点!”
  陈意刚倒下没多久,张主任也倒了,于归泪盈于睫,半天没等到回应,仓促回头,跟在她身后的人也摇摇欲坠。
  她一瞬间就哭了出来:“好人姐!”。
  “于归……我……我怕是不行了……”他一边说着话,面罩下渗出血液,整个脑袋像是浸泡在了血水里。
  于归咬着牙,伸手想替他摘掉,郝仁杰戴着手套的手缓缓拉住了她的胳膊:“别……别摘……会传染……”。
  于归拼命摇头,泪水簌簌而落,沾湿了防护服:“不……不……不要……你不会有事的……我扶你起来……你站起来啊!你继续和我斗嘴啊!你不要不说话啊……好人姐……”
  青年医生抱着自己同事不断出血的身体手足无措,脆弱的哀嚎传出去了很远。
  直到一只手轻轻放上她的肩头,于归哽咽着把人震开:“别……别碰我……传染……”
  “是我”。
  冷淡还略有些耳熟的声线。
  少年人猛地回头,跌进了一双波澜不惊的眸子里。
  “陆老师……”她喜极而泣,简直想站起来扑进她怀里,然而同事的死伤终究冲淡了重逢的喜悦。
  面罩下的眼睛红肿不堪,看样子这些日子没少哭。
  陆青时的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到了郝仁杰的身上,再想到刚刚进来时萧条的急诊科。
  女人眼里兀地溢出一抹沉痛:“抱歉,我回来晚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手术台上,那个战无不胜的陆医生又回来了。
  于归这次是真的喜极而泣了。
  事实证明,陆青时的回归不仅带来了在中东对抗埃博拉的经验,以及国际上最早的疫苗。
  是长生生物制药与多伦多大学联合研发出来的重组埃博拉疫苗,临床数据由陆青时提供,已经通过了动物及人体试验,相关研究报告已发表在了新一期的《柳叶刀》上。
  被誉为人类战胜埃博拉病毒的希望。
  但于归知道,医学进步总是伴随着死亡的,任何疫苗受体不同,成功率也不同。
  就比如陈意,郝仁杰成功度过了危险期,而张主任却没能挺过来。
  三个月后,尘埃落定,埃博拉病毒在全球销声匿迹,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又会卷土重来。
  在此之前我们能做的,就是减少病从口入,援助贫穷落后的国家,就是援助我们自己。
  刘长生摘下老花镜,仔细端详着她。
  面容添了风霜,眼角多了细纹,皮肤变得有些粗糙,因为日晒时间过长而留下了几粒小雀斑。
  在中东那种地方待两年再水灵的人儿也会变成仙人掌。
  医生穿着白大褂,站得笔直,似沙漠里挺拔的白杨。
  气质终究是不同了,从前的她清冷、寡言少语,如今的她依旧话不多,却有一种宝剑藏锋的缄默。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真的想好了?”
  陆青时点头:“请您盖章吧”。
  拉开抽屉,她的那份退职申请书还压在里面,陆青时一眼瞥见,眼神微动。
  “您还留着”。
  “嗯,你是老孟最看重的医生,我也是一样的,大家都在盼着你有朝一日能回来,谁知却……”
  他从旁边取出仁济医科大的公章,缓缓在她的人事调动上签字盖戳。
  陆青时拿着文件,微微鞠了一躬,起身告辞。
  她的学生在天台上等她。
  三年不见,她已经成了急诊科最年轻的住院总。
  而她则站上了更高的一个舞台,成为了普通人再难仰望的存在。
  于归趴在栏杆上,手里拿了一罐可乐,劲风扬起她的白大褂,也吹翻了胸牌。
  “陆老师,我是不是永远都追不上你了”。
  陆青时手插在白大褂兜里,没挂胸牌,简简单单一身白,只是脖子上坠了一个子弹壳做成的项链。
  她一直随身戴着,哪怕最艰苦的岁月也没摘下来过。
  “你还有机会”。
  她转头看她。
  陆青时走近两步,手撑在了栏杆上,目光望向虚空,和平鸽张开雪白的羽翼掠过高楼大厦。
  太平盛世,真好呀,那些兵荒马乱,枪林弹雨,仿佛都只是梦一场。
  “我不能执刀了”。
  于归顿时捏紧了易拉罐:“怎——”。
  陆青时转过脸来看着她,唇角浮起淡淡的微笑:“所以,你还有追上我的机会”。
  “你要放弃临床医学了吗?”
  离开之时,她不再追赶,只是又问了一句。
  陆青时敛下眸子:“不管是临床还是科研或是教学,我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治病救人而已”。
  世界电子竞技大赛,方知有又替L战队斩获一枚金牌,也许是因为这是她在韩国的谢幕赛,偌大的体育场馆里座无虚席,观众席上拉开巨大的横幅,用中文和韩语写着应援语。
  再一次站在聚光灯下的年轻人成熟了不少,她想说什么,却又红了眼眶,不知道是谁带头鼓起了掌,大家一起冲她喊:“彩虹西,要加油,我们爱你!!!”。
  方知有含着眼泪面朝四个不同的方向鞠躬说“谢谢”。
  这一幕作为韩国电竞史上的历史登上了报纸。
  后台里,她刚把额头戴着的印有战队标志的头带摘了下来,捋了捋一头短发,镜子里印出一张轮廓鲜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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