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是个贼
顾如泱走到铠甲前敲了敲胸前的铜镜,她可不会穿这玩意,要是落在水里怕是永远也捞不上来了,跟着又跳上床去拿那把宝剑,剑从鞘出锋芒毕露,顾如泱又掂量了两下,与她那铁片子刀比起来倒是要沉些,她还是喜欢轻巧的玩意。
“驸马。”
顾如泱回头,只见奉剑站在房门口,她身后跟了两个婢女,婢女手中拿着一套衣裳,不用想顾如泱也知道这应该是昭阳为自己做的新衣。
“把衣服放进来吧。”顾如泱指着床榻说道。
两个婢女听话的将衣服放在床上,又乖巧的退到了奉剑身后,奉剑给顾如泱的打了个千,说道:“公主说驸马今日第一次回府,怕驸马多有不惯,让我过来伺候着,有什么驸马尽管吩咐。”
顾如泱扑哧一笑,昭阳还知道安排奉剑来,如果安排得是奉笛估计她喝茶都得注意了。
“对了奉剑,我问你一件事呢?”
“驸马请讲。”回了这公主府,奉剑一改称呼直接唤顾如泱为驸马了。
“这房间倒是挺别致的,”顾如泱跳下床榻,她环顾着四周接着说道:“所有驸马的房间都这样吗?”
“并非如此,驸马的房间如何装扮自然是公主说了算。”奉剑回答道。
“那这房间就是昭阳装扮的了?”顾如泱又问道。
奉剑点点头:“这里大至家具小至茶杯都是公主亲自挑选。”
顾如泱点点头,倒是有些疑惑:“这房间装扮得如此用心,难道你们公主一开始没想过自己会出嫁?”
奉剑的神情有些失落,她道:“公主殿下乃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如果不是殿下主动请缨万世港,陛下又怎么舍得公主外嫁。”
这倒是与顾如泱想得一样,顾如泱又问道:“那公主出嫁前可有心仪得少年?”
奉剑的脸突然一沉,显然有些生气,但总不像奉笛那样心直口快,她道:“女子十五岁时本应该出嫁了,奈何朝廷遇上战乱,这仗一打就是八年,朝廷一路南下直到到了万世港才安定下来,公主殿下也已二十四岁,这些年一路风雨哪有什么心仪的男子,现在不是和顾当家的成亲了吗?”
☆、第三十六章
有何三思这位孜孜不倦的催婚者,顾如泱早就知道自己已是大龄未婚, 昭阳还比她年长三岁, 自己一个海贼尚未结婚都被同为海贼的伙伴担忧, 且不说昭阳相貌端庄, 体态优美, 性格温柔,就是说一个堂堂长公主竟然独身到了二十四岁, 在这充满礼制与规矩的地方也会遭到多少的诟病。
顾如泱也一时尴尬了起来,她揉了揉鼻子:“咳, 我只是看这房间布置昭阳她也挺用心的, 原本以为是有心仪之人,倒怕耽误了她。”
奉剑性子是要好些, 但顾如泱软了下来她也不再生气,又解释道:“公主成人之后一直甍尘南下,虽然朝上没有大臣明着向陛下求亲, 但念归城仰慕公主的俊杰从来不少,吏部尚书的少公子李拓更是为了公主至今未来娶, 可公主一心只想为陛下分忧, 从未想过私事,就连下嫁万世港也只为了大周。我虽只陪在殿下身边两年, 但也是日夜陪在殿下左右,殿下虽是刚强,但这些年一直孤身而战,六皇子年幼、太子又一心只想对北陆开战, 大臣们各怀心思,公主实为不易,容我妄自揣测,公主将驸马的房间如此布置,想来也是希望有一位英雄俊杰可以为她分担。”
“原来如此。”顾如泱倒是第一见奉剑这么多话,句句情深意切,便又不好再多问了。
“奉剑……逾越了。”
“没有的事。”顾如泱挥挥手,她对奉剑奉笛都是颇为欣赏,昭阳虽是主,奉剑是仆,可这主仆之间并不是只有冰冷的关系,还多了好几分情谊,这与万世港一众之间好似也并无差别。
“那时间不早了,驸马稍作休整也早些休息吧,明日卯时还得起床呢。”奉剑说着便准备退下。
“什么?!卯时就得起?”顾如泱有些激动:“为什么这般早?”
奉剑皱着眉:“今天孙大人不是说了吗,明天他会与仪制司主事一同过来。”
“他们过来与我何关?”顾如泱说道,此时奉剑身后的两个小侍女不住的掩面笑了起来。
顾如泱有些不解,奉剑还是悉心解释道:“仪制司是朝廷设来孝习驸马的。”
“还有这等职务?”顾如泱有些无法理解,但又觉得有点意思:“做附马还需要教?真是可笑。”
“做驸马自然得精通六艺、熟知四书,不过嘛……”奉剑眼珠一转,倒笑了起来:“不过在顾大当家面前,兴许只是走走过场大致说一下入宫的礼仪,若真要教习六艺四书什么的,怕是没个十年八年的也学不会,驸马也无需担心。”
奉剑说得有理,顾如泱倒是点点头,她一个海贼头子懂什么四书、通什么六艺啊,虽然少时杜咏教她识文断字,但现在想想那都是些什么书,多是什么兵书谋略,治国之策,真是无聊之极,倒是何三思给她念的那本《朱雀海游记》,游记里记录了朱雀海诸国诸岛的风土趣事,又有些海中的传说逸闻,顾如泱觉得就这书最有意思。
既然答应昭阳回来,顾如泱也决意把这好人做到底,若是真要配合那什么仪制司她也可以一试。
“那便麻烦明日寅时叫我。”顾如泱对奉剑道,她可清楚得很,若真是明白卯时再叫她她定然不会准时起床。
“知道啦。”奉剑给顾如泱打了个千:“一日舟车劳累,驸马早些休息,我的房间就在隔壁,这两位妹妹今晚会在门前候着,驸马有事尽管吩咐。”
顾如泱总是不习惯伺候的,不过这地方她也是人生地不熟,奉剑也算是个熟人了,她便大方说道:“那麻烦奉剑妹妹给准备一盆洗澡水了。”
奉剑又噗嗤一笑,洗澡水这词在这念归城里恐怕只有顾如泱说得出口了,她对身后的两个侍女说道:“驸马要沐浴,去准备准备。”
两个侍女答应之后便退了下去,奉剑今日也乏了,知道顾如泱是个爽快之人,于是回昭阳房里又问了安便也回房休息了。
顾如泱让两个侍女退出了房间,她看着眼前这一盆子花瓣的洗澡更是觉得这城里人矫情的很,花在树上长得好好的却扯下来扔进洗澡水里,但既然这好花已落了水,那不享受一番岂不是又浪费?顾如泱干脆的踏入水中,这水温再合适不过,随着身体慢慢浸入,顾如泱觉得全身的毛孔缓慢的张开,而这花的香气随着水温的升腾也弥漫开来,顾如泱放松着身体,重重的吐了一口气。
离开万世港,顾如泱第一次觉得肩上如此的轻松,她将脑袋挂在浴盆边上,眼前正对着那一副铠甲,这铠甲做工精细又是威风凛凛,若不是昭阳下嫁了万世港又不知道哪位男儿有幸将这铠甲穿在身上。
顾如泱忽然有些自责,她都忘记了昭阳是主动嫁给自己,倒反而觉得自己耽误了昭阳的大好年华,若非自己应了杜咏之计一口应下了昭阳,怕是昭阳早回到了念归城,这里何处不是英雄少年,昭阳一定能找到穿上这一副铠甲,愿意陪她剑指北陆之人。可不知为何想到这里,顾如泱却又有些失落,若昭阳真回了念归城,那她身边岂不是少了一个有趣之人,受了伤也没人给她小心上药,想到船上全是些糙老爷们还有尤二娘的唾沫湦子,顾如泱猛的从水盆里坐了起来,她看着昭阳房间的方向,心里默默的肯定道:明天一定要给足昭阳面子,可不能让昭阳生气了,若要是不跟自己回去了怎么办!
没了海鸥的鸣叫,念归城的清晨安静了太多,当然偶尔也会有麻雀落入枝头轻唤两声,但也被识趣的下人们拿着粘杆赶走,阳光离开了海面,总算洒进了公主府的院落里,不知是何人打开了房间的窗户,让这温暖的光芒放肆的进了屋。
昭阳看着眼前的人,平时最无礼的便是她,睡着时却安静的像个婴孩,许是阳光洒在了她的脸上,这人委屈的翻了个身,避开唐突光亮。
“公主,寅时一刻了。”奉剑在一旁小声提醒道。
“嘘——”昭阳的手指放在嘴前:“别扰了她休息。”
“可再过一会孙大人就要到了。”奉剑的声音已是压得很低。
“那就让他们候着。”昭阳实在不想扰了顾如泱的美梦。
“这怕……有些不合规矩。”奉剑小心说道,仪制司与驸马之间的关系犹如猫与老,若是寻常的驸马,且无论家世如何,到了仪制司那也得低着头做人,主事教什么,这些附马自然就得做什么,就算日后脱离了仪制司的管教,但公主对驸马不满,亦或者驸马德行有损,仪制司也一样的将驸马们管的住。
昭阳轻笑,在万世港一月有余,自己都快忘了何谓规矩,所以就更别说顾如泱了,若顾如泱都懂了规矩是何物,怕是太阳都得打西边出来了。
昭阳用手指轻轻戳着顾如泱的鼻子,顾如泱又将脑袋挪向别处,她肤色比昭阳深上不少,可这拦不住她五官精致,现在双目紧闭,更显得睫毛上翘,昭阳的手指按在她的睫毛之上,顾如泱又是转身,昭阳觉得有趣便反复玩弄着,全然不知她身后的奉剑正一脸不解的看着她。
昭阳如此捉弄,顾如泱总算醒了,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正见昭阳坐于自己床边,这姑娘嘴角含笑,阳光正打在她的侧脸,顾如泱有些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真人,索性这位当家坐了起来,她将手伸在这张俊俏的脸上,她的手指有些粗糙,碰着这细腻的肌肤更觉得不知是真实与梦境。
对于顾如泱突然的动作昭阳也鬼使神差的没有躲开,眼前的顾如泱迷离着双眼看着自己,眼神间竟是一副痴情模样,对上这蓝色的眼眸,昭阳竟有些沉沦。而在昭阳身后,奉剑更知趣的悄悄退去,而在床榻之上,二人之间透露着一丝暧昧的气息,就连昭阳自己也有些迷离了。
“啊!你怎么来了!”自己的手在昭阳的脸上抚摸了好一会,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没在做梦了。
这氛围突然被破坏,昭阳也有些尴尬,她慌忙的从顾如泱的床榻上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解释道:“不是说寅时叫你吗?”
“哦,是……”顾如泱好像也感受到了此时的窘迫,她说道:“是给奉剑说过让她早些叫我,没想到你也来了。”
“既然醒了,就更衣吧。”昭阳说着,回头却不见奉剑,自然是知道这小丫头心里想着什么,昭阳的脸倒是红到了耳根,她又朝着门口说道:“来人,伺候驸马更衣。”
奉剑这才带着两个侍女推门而如,昨日给顾如泱准备的衣服还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两个侍女将衣服打开,里外总共三件,里衣且不说,中衣也是上好的白色锦缎,衣领处有着海浪的暗纹,而外衣却是不似上次的胡服,这次完全是男子的衣裳,服色正红,广袖长袍,依然是上好的蜀锦,锦上花纹与那件胡服一样,也是徘徊于天的海鸟,这绣纹似乎就是为顾如泱设计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