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是个贼
“我与她已和离,还要如何交待?”顾如泱反问。
“啊?!”或许曾世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到这一步,他道:“什么, 这和离了?”
“你们不是正想如此吗?”顾如泱自嘲道:“现在好了,如大家所愿了。”
“好是好了……”曾世也有些懵, 他也向来是个冲动的家伙, 哪里能想到这闹到和离这么大。
“那快去办吧。”顾如泱说道,她又指着斐县的方向:“斐县附近加派些人手过去, 但别刀戈相见。”
“哦……”曾世还没有从和离这个词里缓过劲,他又道:“那昭阳就真回去了?”
“事情闹成这样,她不回去她还在这干什么?你们几个就知道坏事!”不知什么时候杜咏也回了顾府,他气呼呼的走到曾世更前, 一巴掌打在曾世头上:“你个小瘪三,自己爽了,习坏我大事,和何三思这个老瘪三对付三十几年,现在他还真是教出了你这个好徒弟。”
“我……”曾世可不认自己是何三思的徒弟,他解释道:“我这可是为万世港着想,你说这昭阳整日算计着我们的钱,我们又不欠他们什么,凭什么要给他们上什么税!而且说着与当有的情人意重,背地里搞这些手段,我曾世可不干!”
“我们不是也派了人过去吗?”杜咏低声喝道:“得,我们做得人家就做不得了,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好了,被人利用了你开心了?”
“我们是贼!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本就是无可厚非,他们满口仁义,倒是虚伪得紧。”曾世骂着,丝毫没有底气。
“你这辈子也就是个贼!”杜咏白眼道。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顾如泱看着曾世,又看着杜咏,其实曾世说得没错,他们就是贼,和高高在上的皇家,和背负王国之恨的大周,注定就不应该有联系。
“送昭阳回念归城!”
昭阳心意若脱弓之箭,顾如泱自知如何也是拉不回的,不如还她一个自由,原本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是一个交易,现在万世港在念归城的商会已建,道路已修,杜咏甚至都把念归城的地形都一一勘探,这交易念归城有赚,她万世港不亏,既然两股势力已经各取所需,那这婚姻存在与否已不重要了……
“当家的,真就放她回去了?”杜咏并不比顾如泱难过。
“嗯。”顾如泱道:“逐走霍启山,我已经安排人帮她收拾东西,她带来的嫁妆,还有些进府后置办的东西,我也让她一一带回了,我顾府……也不差这些。”
杜咏对顾如泱做了一揖,道:“那我便说句不当讲的了。”
杜咏看了一眼顾如泱,跟着道:“昭阳回念归城,如同放虎归山啊。”
“那又如何?我还怕了念归城?”顾如泱说得敷衍,她与昭阳之间是真情实意,可在其它人看来这就是交易,无论是她的至亲,或是万世港的其它人。
“我担心的是……”杜咏知道有些话说出来顾如泱会伤心,但他还是坚持道:“我担心的你……若日后战场相见,谁心慈的软手便是输啊。”
顾如泱看着杜咏,他已经五十有六,鼻梁上的眼镜越来越厚,头上的白发也越发的多,这位杜家的军师从她的父亲到她,忠诚于顾家已是三十年,这三十年包括养育她在内,杜咏的每一个想法都是为了顾家、为了万世港,何三思也是一样,那些受过顾长海恩惠的老海人们,将顾如泱从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养育成了大海中的王者,所有人无不想恢复着顾家当年的荣耀……
顾如泱苦涩,却没有人想过她想要什么,就连昭阳也是如此,所有人都关心着利益的分配,关心着天下之势,唯独没有人关心过自己。
“杜师爷,”顾如泱拍着长辈的肩:“我心意已决,你也无需再劝,我现在要看到她安全的回到念归城。”
杜咏也知顾如泱深情深又正是年少,现在固执于自己的情绪他也尚能理解,顾长海年青之时也是如此任性恣意,虽然将昭阳关押在顾府是最好的选择,但杜咏依然决定尊重顾如泱的意思。
“好吧,我明白了。”杜咏道:“既然两日后启程,那我也收拾收拾与昭阳便一块回去。”
杜咏怕顾如泱多想,又道:“既然公主回去,那一定对念归城的朝政有所影响,你们和离了,生意还是要做的,我总得去处理一下吧。”
“杜叔有心了。”顾如泱说道:“那便辛苦你了。”
杜咏往听涛馆去了,顾如泱看着这既熟悉又陌生的顾府,忽然觉得心头万般滋味,又觉得双肩无比劳累,仿佛戴着枷锁,就连每一次抬头看府中的草木都觉得有些心醉。爱屋及乌真是说得无比正确,因为当伤心起来,这屋里也处处透露着悲伤。
顾如泱已不想再在府中多呆,既已诀别,难道还要看着昭阳的车撵从自己眼前离开吗?顾如泱自顾走到了马厩,这里的每一匹马都是极好的马,有昭阳带来的北陆名驹,也有何三思从波斯远渡买回的汗血宝马,顾如泱最终还是选了太平岛上土生土长的矮马,这马虽小,但是是驮物的好手,海人们当年就是带着它们上了船,将货卖到九州四海的每一处土地。
跨上矮马,顾如泱朝着万世港方向而去,这一路向南,头也不曾回望,或许是心觉不值,更多的是并无勇气,少年人的意气,总归是死在少年人的情绪中。
燕子岛上的宴席可是要进行三天三夜,这才是第一日的夜晚,也不知道何三思从哪里运来的酒,每一种酒劲都是不小,配合着那些载歌载舞的莺莺燕燕,酒不醉人人也自醉,整个岛屿之上欢歌笑语,骰子声、欢笑声、叫骂声、乱成一片,也热闹成一片。
杜咏与曾世回了万世港,何三思依然坐镇岛中,带着诸位船老大把酒言欢,此时尤二娘的工作就显得格外重要了,若按照阮七娘的想法,若挑拨之人想进一步恶化万世港与念归城的关系,那杀掉昭阳便是最为重要的一步了,既然昭阳在顾府水牢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想必隐藏在岛上的细作们应该更想把这个信息放出去,但是燕子岛是一个极为独立的小岛,若想离开只有乘船,刚才经阮七娘这么一闹,估计整个燕子岛上的人都知道她夜里要回万世港,同时尤二娘又放宽了岛东的戒备,那便又有两个渠道可以锁定潜伏在人群里的奸细了,一便是阮七娘的随行之人,其二便是看看子时之后有没有人胆敢游行出海了。
“七娘,可有信心?”尤二娘问道。
阮七娘是细腻之人,她坦率答道:“只盼着那些鼠蚁们有所行动,若无行动那就又只看明日、后日,但越是往后越是不易。”
“那我再人去传传昭阳的事。”尤二娘道:“就算顾当家的有心把昭阳给放了。”
“不可。”七娘否定道:“若是真这样传,那真心向着我顾家的兄弟可能不服气了。”
“那又如何是好?”尤二娘问道,七娘毕竟年长许多,阅历自然丰富些。
阮七娘埋头想了想,道:“那请老大如此去传,就说昭阳在水牢里身体不适,当家心软准备待她病好了再作惩罚。”
尤二娘一听,这办法到是可行,于是便叫几个亲信迅速将消息传去,至于阮七娘,她责任更为重些,也早早的去准备回万世港的船,还故意让自己的番下的喝了最烈的酒,一个在礁石处摔了个狗吃屎,另一个则醉得来路都不能好好走了。
夜晚的大海上还是寒冷的,一些海贼们围绕着篝火打闹着仿佛不知疲惫,多数已经困顿了,喝了酒也没力气再欢腾,也都进了各自的帐篷,一时倒是安静了不少。
阮七娘也有些偏偏倒倒之态,她手中还提着一个酒壶,身后跟着两个尚能叫做清醒的手下,来到船板前阮七娘还差点掉进海里,还好被划船的梢公给扶住了。
“谢谢……”阮七娘醉兮兮得说道。
“阮番主小心些。”那梢公做事很是把细。
“你是哪个……哪个番的,好像……没见过?”阮七娘回头朝着自己的手水问道:“我的梢公呢?”
那梢公急忙回答道:“你的梢公老李喝多了,让我帮忙送你过去,我是李番主下面的,船上跑了几年了,你呀,就放一万个心,一定不会把你摇到海里去。”
阮七娘拍拍那梢公的肩:“好好好!那你好好摇船,我可得睡会……要是这船……这船颠簸了把我弄醒了,你!到时候就游回来。”
“好勒……”那梢公熟悉的拿起船桨,接着道:“阮番主你安心睡,我保证让你做个好梦。”
☆、第八十八章
从燕子岛往万世港去,平日里只需两柱香的功夫, 今日阮七娘这船上就一个梢公, 气力自是比不过平日, 但半个时辰的时间也是足够到岸了, 此时倒正是子夜之时, 海边的夜晚月亮贼大贼大的,把那海面上的波纹也映得清晰。
只见那梢公摇晃着船浆, 他逆着波浪往岸边而去,他已离海岸很近很近, 以至于阮七娘的两个跟班都站了起来, 随时准备着招呼自己的番主下船。
眼看也到了岸边,那梢公给岸边一个船工打了个招呼, 便将船上的缰绳扔了过去,船工接住缰绳快速的将那小小的鸟船拉到了舷板前。
“阮番主,起了。”那梢公进船棚唤道。
阮七娘揉揉惺忪的双眼, 好像刚才的酒劲还没有过的样子。
“这就到了?”七娘问道。
那梢公憨实的笑了笑:“到了到了,我技术还行吧, 这一路看你睡得多踏实。”
阮七娘从袖口掏了一串铜钱, 她朝那梢公扔去:“赏你了。”
梢公接过钱放进怀里,为阮七娘拉开门帘, 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将阮七娘和她的两个亲卫送下了船。
万世港旁也设了马厩,三人下马后便朝着马厩而去,那两个亲卫本想回头看着那梢公,不过被阮
七娘喝止了, 直到走到光线不强的地方七娘才吩咐其中一个亲卫去跟着那梢公,看看他之后还有什么动作。
阮七娘回万世港也不是真的为了要回顾府,毕竟昭阳受罚一事只是她的引蛇出洞的杜撰,她准备骑着马到顾府门外溜一圈,看看曾世把霍启山一事处理的如何了,接着就把顾府平安的消息带回九天,继续帮着尤二娘打点岛上的事。
谁知才到马厩,就听到马厩里有声响,这三更半夜也不知道谁会出现在这里,阮七娘向来心细,她拔刀与亲卫一同守在马厩门口,先是侧耳倾听,倒也没什么在的声音,就是有人在锁马,嘴里还念叨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