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37

　　沧镜满意地点了点头“早这样多好。支支吾吾半天白耽误我多少功夫你耗得起，姐姐我可耗不起。”
　　“是我糊涂了。”涂朱为了脱身赶紧应和道“您看, 梁禀天在哪儿我也告诉您了, 这下可以放我走了吧”
　　沧镜嘴角一挑咯咯笑出了声“急什么等事了结了自然会放你走。”她根本没打算杀小土地，以后还得在人间过太平日子呢, 她敢要神仙的命上边儿肯定派人来要她的命。但眼下是不可能放的，万一这孩子跑出去多嘴多舌的坏事多麻烦“小土地, 你不会急着想溜进宫给梁禀天报信吧”
　　“啊我和他非亲非故的报什么信”涂朱一脸的不可思议。梁禀天不分青红皂白杀了那么多人和妖, 她疯了才会给那种人报信。而且地府她也去不了啊
　　“非亲非故你方才不是还骗我说他已经死了么”沧镜笑道“再说了, 我要向你打听的事还多着呢”
　　“那您打听归打听，能不能先把我松开啊”涂朱委屈地抿着小嘴乖巧地眨了眨眼，她被勒得浑身疼。
　　沧镜摇头道“当然不行。听说你们这些土地都滑得跟泥鳅似的, 一沾地立马没了影儿。别废话了，再问你个事, 那个叫瞿清涟的道士现在在哪儿”
　　“您一直把我捆在柱子上, 我没挨着地哪里感知得到他在哪里”涂朱觉得这妖精厉害是厉害, 就是好像不太有常识的样子。还说什么听说她们这些土地如何如何这不识人间烟火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当自个儿是初次下凡来人间的小仙女
　　挨着地的土地根本就是泥里的泥鳅水里的鱼，沧镜捏了捏涂朱的脸道“你还是乖乖在柱子上呆着吧”瞿清涟十有八九在客栈, 哪怕一时不在也总会回去的，她过去等着就是了。
　　客栈里空无一人，阿盏便坐在房里等瞿清涟。
　　她不知道臭道士跑哪儿去了, 以前要找什么人叫来小土地一问便知。现在涂朱被抓了，她问谁去啊往年间长安城里妖物横行的时候还好, 遇着什么事好打听得很, 可自打疯道出现以后, 长安城里便没几只妖了。
　　她仔细想过，不管小涂朱被谁抓去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危险。除非要打听什么事，否则谁会闲得没事和土地过不去自个儿与其跟无头苍蝇似地满长安地找，倒不如等臭道士回来。
　　阿盏正坐得无聊，门外忽然出现个人影。确切地说，是妖影。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闻到的妖气，淡淡的没什么味道，与其说是闻到的，不如说是感觉到的。看轮廓是个高挑纤细的女子，那妖静静地立在门外，也不叩门，也不说话，似乎在和她对峙
　　沧镜把抬起的正要扣门的手放下了。屋里有人，但不是瞿清涟。屋外亮屋里暗，她隔着门纸什么也看不见，但能感觉到屋里的人正注视着自己。奇怪得很，仙有仙气，妖有妖气，人有烟火气。可是屋里这人什么也没有
　　“来都来了，怎么杵在那儿不进来”阿盏率先打破了僵局，远远地一挥手将门打开了。能在长安城里遇见妖类并不容易，更别说还是只至少有数千年道行的妖。
　　门被屋里的强劲掌力冲开了，沧镜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冲阿盏笑了笑才拎着裙角走进屋里。
　　阿盏这一掌不止是开门，更是试探。她这一掌没用多少力，要是用全力恐怕得把客栈给拆了，也显得太有敌意。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掌风甚至吹不动这妖的半根头发丝儿。想想看，连头发丝儿都能随心所欲控制的妖得多强大
　　沧镜纤腰一扭，在阿盏对面的席子上坐下了，坐下后瞥了眼阿盏手上的镯子道“刚才迟疑着不进来是拿不准您是妖是道。是说怎么闻不着味儿，原来妖气被这镯子盖住了。”她眼中有淡淡的羡意，要是她有这样厉害的物件儿，哪至于在疯道眼皮子底下过得那么憋屈
　　这镯子必然出自道士之手。只是自古以来道士研制的都是捉妖的法器，谁会费尽心思做出这么个保护妖的东西大明宫的最后一道阵法也是，居然防的是道士。阵是道士布下的，防的也是道士，那要保护的是谁自然是妖。
　　大明宫的阵法是为了保护服下伏灵丹的皇帝，出自梁禀天之手。
　　那这镯子呢难道出自瞿清涟之手那她也得想办法找瞿清涟要一个才行。这样想来瞿清涟还轻易除不得，用处真的太大了，既能帮她除掉梁禀天，又能帮她盖住妖气。
　　阿盏开心地晃了晃手镯道“盖住妖气又如何你不还是轻易就认出了我是妖么”
　　“我也是猜的，是妖自带三分邪，而且凡人中像你这样美的人真的少有，你要说自个儿是道士我可不信。”沧镜也开心遇到同类，她一手托腮，一手蘸了杯中的残酒，在桌上写下“沧镜”二字对阿盏道“以后你叫我阿镜就好。”
　　阿盏笑着道“你可以叫我阿盏。”
　　“阿盏，你找瞿道长有事”沧镜懒靠在案边问道。
　　“嗯。长安城的小土地不知被谁捉去了。”阿盏道明了来意。这事没什么好瞒的，沧镜知道了没准还能帮上忙。
　　沧镜不好意思地冲阿盏笑了笑“小土地啊你放心吧，人在我那儿呢，有点事想找她打听就捉回去了。”
　　阿盏有一瞬间的吃惊，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我还担心她被道士捉去了，人没事就好。对了，你想打听的事打听出来了吗我找那孩子有点急事。”
　　“嗯，打听出来了。”沧镜犹豫了一下道“我怕那孩子嘴碎坏事，得多留她些日子，事成了立马放她走。你有什么急事不如告诉我，没准我可以帮上忙呢”小土地还真是抢手，人人都想要。
　　“是这样的，有个相识的凡人伤了筋骨，急等着托涂朱带的接骨花。”阿盏如实道。她没必要在这事上撒谎，再说沧镜那样厉害的妖也不是轻易能唬弄住的，与其编瞎话伤了和气，倒不如说一半留一半的好。“你不用担心她坏事，那孩子嘴巴最严实了。”
　　沧镜噗嗤一声笑了“难怪小土地老跟我耍心眼子想溜，原来是惦记着你的事呢”不过小土地嘴巴严实貌似是真的，明明知道梁禀天在哪儿也装作不知道。“行吧我这就回去把她放了，咱们今日在此相识也是缘份，就算我送你的见面礼了。”她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和阿盏结下梁子。
　　阿盏一看就是在人间混了许久的妖，和地仙妖精甚至道士都熟得很，小土地愿意帮她送接骨花那样稀罕的药，瞿清涟愿意帮她造掩妖气的镯子她或许打得过阿盏一人，但不可能打得过与阿盏交好的所有人。而她来人间才不到二十年，又正遇上梁禀天杀妖成魔的黑暗岁月，难得有个交好的妖，转眼就死在了梁禀天手里。地上没个认识的，天上又都得罪了，至今仍是孤伶伶一人，有什么事也没人会帮她。
　　“现在就走吗你不等瞿清涟了”阿盏想试探一下沧镜来这里的目的。
　　“你朋友不是还急等着用接骨花么”沧镜冲阿盏媚然一笑，就近从窗口飞了出去。
　　涂朱被松开后赶紧遁来了客栈，一见到阿盏就飞扑过去嘤嘤地唤道“阿织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怎么了这是”阿盏吓得赶紧蹲下身看涂朱是不是受了什么伤，要不要带孩子去找药爷瞧瞧。细细瞧了一遍，除了有些淡到转眼就愈合的勒痕，好像没什么大碍啊
　　沧镜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飘在一旁嫌弃地看着涂朱道“小土地，你敢不敢再夸张一点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小土地还算识相，要是想不开咬死说梁禀天已经死了，她肯定会动手揍的。
　　涂朱见了沧镜还有些后怕，一个劲地往阿盏怀里钻。
　　“刚把你松开就溜了。赶紧告诉我，瞿清涟现在在哪里”沧镜匆忙跟过来是为了这事儿。
　　涂朱望向阿盏，阿盏点了点头示意她说。涂朱这才道“在回客栈的路上。”
　　“阿镜，那我们先走了。”阿盏搂着涂朱道。
　　“嗯。”沧镜冲阿盏挥了挥手。

38.038

　　出了客栈很远很远, 阿盏拎着涂朱的胳膊闪进一个偏僻无人的坊巷，左右观望确定无人后才道“沧镜向你打听什么了”要是在别的地方遇到沧镜也就罢了, 偏偏是在瞿清涟的房里，那俩不定在合谋什么事呢
　　“她问我梁禀天在哪里闭关。”涂朱想都没想就全交待了。嘴严不存在的更别说问她话的人还是认识多年的阿盏。“我老实说梁禀天已经死了，她非不信, 最后撒谎说梁禀天在大明宫里闭关她才信了的。”
　　阿盏这才松了口气。又是一个找梁禀天寻仇的，看来臭道士和沧镜合谋的也是这事了。“你倒是机灵，知道妖进不去就拿大明宫唬她。”她忽然挺心疼沧镜和臭道士的，带着满腔恨意千里迢迢赶来长安, 结果却扑了个空。早知道就下手轻一点点，留疯道半口气, 给沧镜她们千刀万剐泄泄愤了。
　　涂朱嘟着嘴道“没办法嘛要是说别的地方，她立马赶过去发现没人, 回来就能宰了我。阿盏姐姐你是不知道, 那妖精来长安没多久，已经杀了很多人了。屋瓦之下不可听, 我知道的这些还只是发生在大道上的。”
　　“唔这不是挺正常的么”阿盏丝毫不吃惊。
　　她从前也是，不管遇见谁, 稍微有些不痛快就动起手来。阿织来北山后她才收敛了不少，但有时心情不好，还是会下山故意摘掉镯子引来道士大开杀戒。疯道出现后这招才没玩了，于是又换了一招, 没事就去长安城各大坊巷溜达, 这招百试不爽, 总有跟过来妄图轻薄她的混子痞子登徒子。这还废什么话杀呗。留着这些渣滓祸害凡人小姑娘吗
　　诶要不找沧镜约一把过过瘾阿盏忽然笑了。沧镜说得没错，是妖自带三分邪。没邪气的也有，不过都走修道成仙那条路了，比如她家傻石头。她身边来往的多是神仙，至于以前北山上那些小妖，当孩子逗逗还行。沧镜真的是难得的和她道行相近禀性相投的妖。
　　她也想通过此事试试沧镜杀人的分寸。不管是人还是妖，应该都会有一套自己的是非善恶观，这种观念不一定能被普世大众认可，但却能让杀人者免受自责之苦。比如闻妖而来的道士和跟踪她伺机轻薄的混子，在她眼里都该死，杀了不仅不会有半分内疚，甚至会觉得解气。因为如果她不是像现在这样强大，受伤害的人就会是她。
　　涂朱仰着小脸，一脸不解地看着阿盏。怎么忽然笑了杀人这种事好笑吗她有点点失望，说到底阿盏姐姐和那个叫沧镜的妖才是同类吧哼这么一想还是阿织姐姐好。哎呀，可是阿织姐姐脾气不大好，阿盏姐姐又刚把自己救出来涂朱自寻烦恼的在心里给两个喜欢的姐姐排起了次序。
　　阿盏低头见比她腰高不了多少的小涂朱皱着眉头像在琢磨着什么，笑着道“你别怕，我不会允许她伤害你的。再说她杀人总有个缘由，你不招惹她就好，她再找你打听什么告诉她就是了。”小涂朱成仙前是凡人，害怕妖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