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钉子户gl
阿盏和岳织不一样。岳织是喜欢安定的孩子,性子真的跟石头似的,不爱挪窝。从前修炼的时候就一心修炼,后来来了北山,又守着这座小庙几乎没下过山。阿盏不行,她耐不住寂寞,这种天性注定了她只能浓烈热闹地去爱去活去死。
“这么开心啊”阿盏站在一旁望着岳织慈爱地笑。
岳织抚摸着崭新的供案陶醉地道“开心呀我现在才觉得这庙真是自个儿的家。早知道建庙这么容易,我都等不了那道士动手,自个儿就给拆了。”旧庙是上一个山神留下来的,她来北山的几十年间将庙修补过翻新过,可始终觉得庙是别人的。
“傻石头。”阿盏笑了会儿突然道“我想下山几日散散心,你独自在山上小心些啊”
“好。记得把掩妖气的镯子带上。”岳织没有问阿盏下山要干嘛,也没有提她未好的伤。这是二人之间默契,有的话她不说阿盏也懂,而有的话她说了也没有用。
“一直带着的。”阿盏笑着抬起手腕晃了晃,金色的镯子闪着黄灿灿的光。忽然,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阿织有人来了。”她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目光渐渐冷了起来“道姑。”
“阿盏你越来越厉害了,居然能闻出来是道士还是道姑。”岳织一脸崇拜,不过死活想不明白阿盏是怎么做到的。
阿盏拉着岳织飞到地宫入口,神色紧张地道“是那日随疯道上山的小道姑,那丫头身上有股不寻常的味道,十分好认。别废话了,你赶紧进地宫躲起来”
“为什么要躲啊那个小道姑人不是蛮好的么还帮咱们对付疯道士来着。”岳织没动。她这可是在自个儿家啊眼下又不怕被发现,又不是打不过,凭什么要过逢人便躲的憋屈日子
“疯道士是我杀的,小道姑找上门来不是寻仇是什么”阿盏想了会儿摇着头对岳织道“算了,躲了也没用。倘若那疯道桃李满天下,日日有人上门寻仇,咱们难道一直躲着不成”
“那打”岳织有些迟疑。
阿盏摇头“逃北山是不能呆了。”
“不行”岳织语气果绝“飘泊无定所的日子我过够了。”散仙不是那么好做的,连妖也会划分自己的地盘。一个小神仙若是在天地人三界都没有自个儿的落脚地,只能处处看人脸色,因为你踏足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有主人的。
“没让你逃。我反正想出门散散心,正好把她引走。”阿盏飞回地宫取了件岳织的衣裳,她擒起袖管吹了口气,衣裳立马鼓了起来,远看着还真像个人。“假装成咱俩一起逃的,那道姑便不会再来这里寻你了。”
“不行。万一你被她追上呢万一她有帮手,你又受了伤,不一定打得过的。”岳织担心阿盏出事不同意。
“她连疯道三成功力都没有。放心吧”阿盏抱起衣服朝后山飞去,怕小道姑发现不了,她故意飞得慢悠悠的。
莫蝶在玉清观为师傅守了七日灵,对外则说师傅闭关了。第八日辞别女皇陛下后,莫蝶匆匆赶去了北山。陛下的身子耽搁不起,她得尽快求那位道法高深的山神婆婆进宫相助。
莫蝶好不容易才爬到半山腰。她没用飞的,而是用走的,打扮也是寻常男子的模样,这么做是不想给北山惹来麻烦。她与师傅同来的那日风雨大,没什么人出门还好,今日并无风雨,要是被人瞧见有道士飞身上山,肯定会猜测山里有妖。
她此番前来是求山神婆婆帮忙的,姿态要低,态度要好。
为表诚意,她甚至拎了一篮子香烛供品。
在山脚的时候,有个采桑归来的婆婆还好心问她“小郎君,这是要进山上坟啊”
上坟莫蝶赶忙解释“婆婆误会了,我是去拜祭山神婆婆。”
“哈哈哈哈哈”采桑婆婆耸了耸背篓道“刚搬来濂水镇吧咱们这里的山神可不是婆婆哦。”说完大笑着往家去了。
莫蝶凌乱了片刻,继续往山上去了。
好不容易爬到山神庙,莫蝶放下篮子刚想在门口拜一拜再进去,忽然从庙里飞出两道身影往后山去了。莫蝶没有闻到妖气,但是闻到了那股浓郁的花香。
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是花妖,那另一个肯定是山神婆婆了
莫蝶追出门去,飞身上天边追边道“山神婆婆您等等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阿盏看莫蝶了追上来,坏笑着一提气加速往前去了。
莫蝶全力追了上去。她不明白山神婆婆逃什么,难道以为她来者不善莫蝶边追边解释“您别跑了听我解释啊”
阿盏回头看了一眼越追越近的莫蝶,心内道小东西有点儿本事嘛
岳织在地宫听到小道姑叫自己山神婆婆,心情并不是太好。她才一千一百七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呢
新庙落成的这夜,岳织请几个朋友过来庆祝。
“土地婆婆您是不知道,那道士厉害死了,阿盏都打不过。”岳织大叉着腿坐在地上,一碗接一碗地喝酒,心有余悸地道“我都没敢想自个儿还能从他手里活下来。”
“哼”洛安不屑地冷笑一声道“真真儿是厉害死了,这不头七都过了么”他暗恼自己太无能,保护不了阿盏。疯道的死让他心里痛快了不少,是,那疯道是厉害。自己打不死他但能熬死他啊凡人啥都好,就是命太短。
“阿盏怎么又不在”洛安失望地环顾着宽敞崭新的庙宇。
岳织怕洛安瞎担心,只说阿盏出门散心去了。
“散什么心难道那野男人的死伤了她的心”洛安的心情瞬间跌落到谷底,独自喝起了闷酒。
药草神还在想疯道士的事,捂着小心口庆幸地道“哎呀呀,还好我走得早。”
岳织白了药草神一眼“您也忒不仗义了”她想起什么忽然脸色一转讨好地对药草神道“药爷,庙塌的时候您给的须子也毁了。您看可不可以”孟家小郎君丧了命,阿盏又出门遛小道姑了,她得替阿盏照顾好那小郎君的阿爷。
药草神深知自己拗不过岳织,当然,也打不过,只得叹着气从怀里把小人参精掏了出来。
“怎么又在睡觉”岳织印象中就没见这孩子清醒过。
“小孩子都噬睡,你还是块石头的时候也一样。”药草神护短地道。
岳织把视线移向头顶时愣住了,孩子以前只是秃,今儿是寸草不生啊“小宝的头发呢”
“都被人给求走了。”药草神无奈地叹着气道“我家小宝都这样了,你还忍心要吗啊”
岳织天真地眨了眨眼,指着孩子的小脸道“头发没了,不是还有眉毛么”
次日一早,岳织就揣着人参须子下了山。
这些年,她下山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且还只是去濂水镇。
可孟家在长安城,而长安城有一百多坊阿盏从没说过那小郎君家住何处,她要怎么找一坊一坊地问么即便是问,她也只知道那人姓孟,连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问呢
岳织还是聪明,那小郎君过世没多久,孟家还在丧期,她从那些办丧事的人家开始找起就好了。
于是,岳织在长安城开始了寻人之旅,为此她甚至贴心地换了身素净衣裳。
她找到门口挂着白幡的人家,敲门,礼貌地问“这里是孟家吗”
沉浸在哀恸中的人看了眼岳织,摇着头将门合上了。
坚持不懈的岳织继续穿行在坊市间,一见白幡就上去敲门。
一个披麻戴孝的大爷打开门“啊是怎么”
“请问您家过世的可是二十来岁的郎君”
“不是”大爷合上门的时候低声骂了句“有病吧。”
城里有宵禁,岳织晚上住在酒家,白天寻人,这么一寻就是十来日。方法虽然笨,还真给她寻着了,不过到孟家的时候孟家阿爷已经因病过世了,祖孙二人的丧事前后脚办的。
岳织在吊唁的人群中站了一会儿,将人参须子送给了身旁咳嗽不止的老伯。回北山的路上,不知为何,她心里空空的。
走着走着,岳织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
明明是往北山去的,可是越走越荒无人烟。熟悉的农舍里空无一人,田间的鸡鸭牛羊不见了,地里的庄稼也不见了。
岳织狐疑着继续往回走,到了山神庙一看,她从疑惑变成了愤怒。
庙呢
她那刚建好还没住几日的新庙呢谁给拆的
5.005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照在山神庙的残址上。庙顶被掀去了,墙拆了大半,砖瓦整齐地垒放在一旁。那座讨人厌的神像已经不见了,庙里的香台供案也被搬走了。
山神庙不是没进过盗贼丢过东西,庙里的东西被偷拿这种小事岳织一般也懒得计较。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明显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岳织飞身站在山神庙的断壁残垣之上,俯望着北山脚下。山脚下的碾儿庄黑糊糊的,没有半点光亮,甚至放眼整个濂水镇,也只有稀稀拉拉的几户人家还点着灯。
庙被拆毁了不说,人也被撵走了,这是要绝她啊自己不在家的这十来日,碾儿庄到底发生了什么
岳织怒气冲冲地找去了土地婆婆那里,想打听清楚乡民们的下落和拆庙的元凶。到地儿一看,土地庙倒是还好好的。
土地婆婆把岳织迎进庙里慢慢吞吞地道“前些日子你那山上来了好多道士,看天看地观山测水的,说是女皇要迁宫到濂水镇,住这里的人啊,这几日陆陆续续都搬走了。”北山如今连点活气儿都没有了,疯道吓走了住在山上的妖,女皇命走了住在山下的人。
“皇帝想迁宫迁就是了,拆我的庙干嘛”岳织理解不了。
“盘山上的山神庙还在,我这土地庙也还在。”土地婆婆望着岳织气得煞白的小脸,小心地道“织丫头,庙不在了是小事,婆婆担心北山可能要保不住了。”
李氏一族向来重道,神庙道观遍地都是,若要留着北山,必然也会留着岳织的小庙。如今庙被拆了,显然是打算铲平北山在那里筑造宫室的。
“休想”岳织咬紧了后槽牙。北山要是没了,再等下一个落脚之地不知又要多少年。更何况天下这么大,皇帝迁宫去哪里不行,非要来北山
土地婆婆知道岳织的性子,好意提醒道“在人间做神仙是最不易的,不仅得守天条,更要守人道。你以后就住婆婆这里,阿盏也搬过来,你听话别和皇帝作对好不好”
岳织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不过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觉得土地婆婆太谨小慎微了,对付个凡人丫头而已,多大点事皇帝又怎么样,不也是个岁数不及自个儿零头的黄毛丫头么
“你别回去了,山上没准还会来人呢。”土地婆婆想让岳织就住她这儿。